庆心里不是没点心花怒放的感觉。
然后贺松柏又提了建议:“如果每天的晨会上加点书面化的数据分析,效率会更高一点。每天空喊口号,不落到实处,容易让员工产生懈怠。”
赵永庆并没有回话,但心里却不由地正视起这个年轻人来。
g市大大小小的工厂多如牛毛,所以他并不把贺松柏口中的那个B市的建材厂放在眼里,也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威风凛凛的工厂其实就是间小破屋外加几个员工呢?
他现在改变了主意。
贺松柏跟着赵永庆在工厂泡了一整天,赵永庆才主动问起贺松柏在学校里学什么专业、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他们俩在国营饭店吃了广式腊味烧鹅饭,吃得贺松柏满嘴流油,直夸肉嫩油香。
赵永庆得意地瞥了贺松柏一眼,“其实妞妞的‘松兰’卖的烧鹅更好吃。”
贺松柏嚼着米饭的腮帮停滞了一下,“松兰?”
赵永庆知道贺松柏的名字之后,对这个以前他觉得取得有内涵的店名,深恶痛绝。
他淡淡地道:“她跟她妈妈一样,是个死心眼。”
贺松柏也不知道怎么的,简单地吃个午饭而已,就突然很想见对象,想亲口告诉她,他的工厂叫“香柏”。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曾经的他没有钱、穷困潦倒,没有本事娶她,他希望从这个工厂开始起步,心里铆足了一口气,等日后变成人上人之后把她夺过来。
现在他还没变成“人上人”,就已经忍不住低头来找她了。
贺松柏吞咽完了嘴里的鹅肉,平静地擦嘴。
“我也是一样的。请相信,我也是一样地爱着她的。”
……
一九八一年的深冬,赵兰香和贺松柏顺利地订婚了,日子就挑在元旦。
因为不是正式的结婚,只在家里摆了酒宴让双方的家长碰面详谈。
李阿婆饶是腿脚不方便,也让女婿背着坐了飞机来g市,大姐和小妹也来了。她们在乡下收到贺松柏的喜讯的时候,都惊喜得不得了。
李阿婆念叨道:“果然还是那个赵姑娘。”
“柏哥儿一直记得她哩!”
大姐穿着她自己做的最体面的一套衣服来了,蓝色的中山装很正规也很严肃,她笑吟吟地握着赵兰香的手。
“真好,又见到你了。”她顿了顿说:“以后我要改口叫弟妹了,我知道,你跟我们家有缘分……该是我们家的人,跑不掉的。”
“柏哥终于熬出头了,我们替你俩开心。”
赵兰香拉着她喝了葡萄酒,又抱了抱大姐家的铁头。
她感慨地道:“当年他还乖乖呆在你肚子里,一眨眼就能跑能说话了。”
铁头含糊地叫了一声:“姨姨。”
他跟他亲爹似的,长得憨头憨脑的结实,但一双眼睛却明亮秀美,随了大姐。
贺松叶给了赵兰香一个红包,赵兰香连连推拒,“只是定亲而已,红包等结婚再给吧!”
贺松叶嗔道:“这是阿婆给你彩礼,你不看看吗?”
“不算多,老人家没啥钱,只是略尽一份薄力。真正的彩礼柏哥儿给你攒着呢,你得找他要!”
赵兰香抬眸朝着阿婆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正朝着自己和蔼地微笑,示意她收下。
赵兰香打开来看,是一本薄薄的上了年头的纸,纸质跟当年贺松柏去催债的时候拿的债条差不多,都是粉粉的易碎的纸。
上面的铅字却是写得明明白白、工工整整。
她在里头依稀地看见了一句话,“去牛角山东北百步,槐树下……”
赵兰香顿时又惊又喜,这不就是当年她挖出了柏哥儿的金锁片和金丝木盒的地方吗?
这……哪里是一张轻飘飘的纸啊,这是贺家的宝藏!
阿婆竟然给了她?
赵兰香感觉自己顿时有些心跳加速、手心盗汗,快要托不住这张纸了。
她赶紧把正扎在长辈堆里的贺松柏拉了出来,走到角落里偷偷跟他说:“阿婆把你阿公阿爸留下来的宝藏,给我啦!”
“你看看这合适不合适,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轻易给了我呢?不怕我拿着你们家的宝贝跑了吗?”
贺松柏并不知道家里有宝藏这件事,但他低头仔细地看了眼对象小心翼翼地托着的东西,他认了出来,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笑道:“既然给你,你就收着。”
他以前认为没有价值的破石头,随着“破四旧”的灭亡,渐渐地值钱了。但也称不上贵重的东西,充其量是有点内涵的收藏品而已。小时候手链的佛珠被他拆开,当成弹珠来玩,阿婆也没有说什么。贺松柏没有父亲的修养,自然对它们没有特殊的感情。
他笑着道:“你拿了我们家祖传的东西,还跑得了,我贺松柏岂不是很没用?”
说着他拍了拍对象白生生的面庞,恶狠狠地道:“趁早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