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样说,蓝承宇到底还是放下了轿帘。
“苦肉计使得还开心吗,长寿公主?”
宝络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你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蓝承宇。既然看不惯我,离我远些就是了,没人逼着你凑过来,你这叫自讨没趣儿。”
因为蓝承宇打小儿就被恩准进上书房,与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宝络与蓝承宇也算是熟人了。只是,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大好。
蓝承宇看到了宝络与往常表现出来的乖巧可爱不同的一面,觉得宝络十分虚伪,而宝络呢,也同样不喜欢蓝承宇,觉得他太浅薄、太狂傲了。这样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懂什么呢?跟她相比,他才更像个公主吧!
别看昭德帝一副要把她宠上天的架势,实际上,在这宫里头,宝络如履薄冰。反倒是蓝承宇,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本人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深受昭德帝看重,即便是在宫里头,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他自然可以活得没心没肺。
宝络平息了一下心中因蓝承宇的出现而升腾起的种种情绪。
她与他,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就在宝络决定无视蓝承宇,命轿夫直接将轿子抬开的时候,忽的听到帘外传来了一阵犹豫的声音:“喂,你……一直都是这样吗?一直都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只有与他最近的宝络和碧尧才能听到:“你知道,这次为了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你的命,太医们费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办法么?才刚刚死里逃生,你就敢冒着风去见皇上,只为了在皇上面前使一出苦肉计,好加重皇上对皇贵妃的责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值得吗?”
宝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委实没有想到,第一个看穿她心中真正想法的,居然会是蓝承宇。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对蓝承宇增加一星半点儿的好感。
“我既然这样做了,自然觉得值得。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你是不会明白的。”
“……是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吗?”
宝络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表里不一,小小年纪,便有那么多的心眼,可现在看来……”
接下来的话,蓝承宇没有说,宝络也没有问,但宝络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轿夫抬着轿子继续前行,蓝承宇则朝着乾元宫而去。
在短暂的相聚后,两人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过了好一阵,宝络才问碧尧:“方才蓝承宇说‘几日不见’,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落水,是在十天前。”
“公主,在您昏迷期间,蓝公子曾经来探望过您。蓝公子虽有些傲气,但不是个坏人。他应该也是在关心您。”
“是吗?”宝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咱们快些回宫吧,母后应该等急了。”
她每日天不亮就被叫起来礼佛,吃的是寡淡的斋饭,让人食不下咽。身边儿没有仆从伺候着,饭要自己去盛,衣服要自己洗好,被子要自己铺好,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她身边儿仆从如云,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可以,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