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马贼,看着执意要问出个答案的云杉,神色各异。
有毫不掩饰的嘲弄。
有来自恶魔般伪善的怜悯。
有看到一大堆金子般的贪婪。
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云杉双眸含泪,执拗的看向几个当家的,一副临死之前想要知道答案,然后当个明白鬼似的。
二当家看着云杉,阴鸷的一笑,嘲讽道:“知道了你当如何?不知道你又当如何?”
三当家兴奋的说着风凉话:“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瞥了一眼二当家,三当家自得的不行
他这脑子就是好使,同二哥比起来也不相上下,还真就让他猜中了厉寡妇身上所遭遇的事儿。
四当家也恶趣味的落井下石,出言打击云杉:“是啊,就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娘们儿,难不成你还想举着大刀去报仇不成?”
五当家也开心得不行。
一千两啊~
再等两个月,马上就能到手了。
这厉寡妇,还真是值钱,一共值一千八百两银子呢!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也不知道,是那管事倒插门榜上了生不出娃的母老虎?
还是这管事胃口真他娘的大,居然背主贪墨了主家这么多银子?
几个当家的用看蝼蚁一般的神情看着云杉。
云杉见问不出个真相,整个人怔怔的,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随后整个人瘫倒在地,悲从中来,趴在地上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怎么这么命苦啊~”
这凄厉悲怆而绝望的嚎哭声,哭得人揪心,也哭得人心烦意乱。
大当家的不耐烦挥挥手:“带下去,哭得老子脑仁疼。”
两个小弟立即上前,左右架住瘫软得犹如死狗一般的云杉,架着就朝外拖出去。
“把这女人看好了,可别让她死了。”三当家的赶紧对小弟吩咐。
“是,小的记住了,一定会吩咐那两个婆子好生看顾的。”小弟忙不迭的回答。
三当家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随后看向二当家:“二哥,现在你这心能放回肚子里去了吧?”
二当家松了一口气,难得的露出些许笑意来。
大当家的把玩着匕首,不知在想什么?
“大哥,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四当家好奇的看着大哥问。
咚——
大当家把手里的匕首插进身前的饭桌上,随后搓着双手,看向几个兄弟道:“……老子再想,那厉寡妇的姘头,还真他娘的有钱。”
五当家眸子一亮,蒲扇大的巴掌咚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哥,要不咱们干他一票?”
三当家也满眼的跃跃欲试:“对,干他一票。”
四当家皱眉道:“可咱们并不知道厉寡妇的姘头,究竟是哪一行商队呀?也不知道会不会从咱们的地盘上过?”
干?
干你娘的腿儿啊干?
二当家看这几个脑子又开始发热的兄弟,心里气得直骂娘,直接泼了一盆凉水,淡淡道:“咱们这三河县换了新县令,这事你们都忘了?”
大当家当即就又被二弟给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三当家脸上兴奋的笑,僵住了:“……”
四当家傻眼了:“……”
五当家懵逼了:“……”
一想起那新任县太爷的雷霆手段。
一想起那新任县太爷在京城,在朝堂都有关系当靠山。
所有人都焉儿了。
……
云杉再次被拖回柴房锁了起来。
在死亡边沿走了一遭的云杉,这会儿满脸鼻涕满脸泪,后怕的趴在地上,发泄般的歇斯底里失声痛哭。
“呜呜~呜呜~”
柴房门的院子里,两个神情木然的婆子正在打扫着院子,对柴房内凄厉的哭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很显然,这样的阵仗,她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山寨里的女人。
但凡是被抢到山寨来的良家女子,哪个不是先是不认命?最后可为了活命,还不是就认命了?
“哭吧~哭吧~哭完了,发泄完了,自然也就会想通了,俗话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还能活命,比啥都强。”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子,一边扫地,一边拔高了音量述说着。
似乎是在感叹她自己的命运。
又似乎是说给柴房内的云杉听。
另一个身材干瘪的老婆子点点头。
“可不是嘛!一旦进了这寨子,若不懂得识趣,识时务,就算是死,也别想死得体面,那些被丢去喂狼的女人,还算是走运的,若是不走运惹怒了几个当家的,被扒了衣服挂起来在广场上暴尸,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两个婆子听着柴房内音量又拔高了许多的哭泣声,心中稍安。
只要还在哭,就说明里面那新被抓来的女人,暂时还没寻死的决心,看样子,里面这个,也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云杉蜷缩在枯草堆里,脸颊埋进双手的臂弯里,虽说声音听着哭得凄惨,但满是泪水的脸上,却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刚才。
她赌赢了……
她赌对了……
她推测的也对了……
就如同她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
讲述的是皇帝微服私访,调查一些事情,落入了当地土财主家的采石场,那种情况下,皇帝只身一人,身边又没有兵力保护,若是贸然站出来,对周围的人表明他是皇帝的身份,那便是——找死。
并不是靠山越大,就越安全。
有的时候,一旦时机不对,大靠山反而还会成为催命符。
若是她刚才对马贼说,秦忠背后的主子是朝廷命官,那么,她将必死无疑。
幸亏她前几天咬牙坚持,没有贸然开口,要不然,指不定她现在尸体都要开始腐烂了。
若得知她的靠山是朝廷命官,马贼要杀她灭口,就有三点原因。
一方面:是她已经看到了马贼的真面目。
另一方面:是她已经知道了马贼的巢穴所在,虽然她一路上蒙住了眼,但马贼为了不暴露老巢的所在,必定会错杀也绝不会轻易留下后患。
还有一个方面:是这些马贼已经和秦忠极其背后的主子结下了仇怨,放她回去,秦忠背后的主子也不会领情,所以,马贼只能选择杀死她。
正是考虑到综上原因,为了活命,于是她急中生智的半真半假编造了一个谎言。
她说秦忠背后的人是商人,同时,还利用这个时代女人最看重名节的这一点,来捏造两个孩子的身世,话里还含糊的暗示那个所谓的假爹,只是商队走商的管事。
商人有钱却无权,尤其还是经常会和土匪打交道的行商们。
一般同拦路的劫匪,能适当的舍财免灾,便不会去主动去结仇。
所以,马贼们就不用有所顾忌。
设定两孩子假爹是个管事的身份,就不会让马贼如临大敌的急着灭她的口。
毕竟。
一个商队的管事,即便是能贪墨一些银子,即便是能用手里的那点小权利谋私,但区区一管事,背主也不敢掀起多大的风浪。
就算姘头被掳走,管事也绝对不会不惜一切,派人冒险前来搜寻。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
只是……
若大姨妈一旦离开。
若秦熠知的人,在接下来的四天还没找到她,她可真就要贞洁不保了……
一想起那些杀人如麻,胡子拉碴,长得还忒丑的马贼,一想起若是要她和那些人睡,云杉顿时就有股作呕的冲动。
同样都是长胡子?
为什么秦熠知的大胡子,她就不会觉得很猥琐,很恶心,很令她作呕呢?
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线一下子搭错了?云杉脑子里突的浮现起她和秦熠知滚床单的画面。
“?”云杉反应过来后,一脸惊恐的忙不迭摇了摇脑袋。
话说……
刚才脑子里浮现起她和秦熠知滚床单时,怎么就不觉得恶心呢?
冥思苦想了片刻。
云杉终于想出了答案——这应该还是要看颜值,要看气质的。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云杉嘴里小声的不断呢喃着:“秦熠知,秦熠知……你可要快点来救我……。”
……
今儿的天,暗沉沉的。
有股暴风雨即将来袭的架势。
果不其然。
刚刚过了午时,乌云压顶的天空,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牛车上。
两条狗子一左一右的趴在小川的大腿上,睡得沉沉的,还打起了呼噜声。
小川脸色煞白,紧抿着唇目光悲戚的看向外面落下的雨,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后,这才终于发出声音来。
“你说,他现找到我娘了吗?”
云祁坐在小川身旁,背靠车厢同样看着外面的雨,听到小川这话,沉默了一瞬后,道:“会找到。”
是啊。
肯定会找到的。
只是……
找到之时,厉云杉究竟还活没活着?究竟有没有被那些马贼欺辱?这个问题,现在谁也不敢保证。
小川并不是真正的五岁孩童,他自是听出了云祁话语里隐藏的深意,当即身子就是一晃,眼前一黑。
“小川?”云祁赶紧出手稳住小川的身子,看着明明已经很疲倦很疲倦,却依旧不敢睡过去休息的小川,后悔刚才怎么就一时嘴快,把心底的顾虑给泄露了出来。
小川脖子好似生锈的极其一般,缓缓的侧头看向云祁,含泪的双眸有些呆滞:“若是我娘有个好歹,总有一天,我会杀了秦熠知,杀了他给我娘报仇的。”
云祁:“……”
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心中的杀戮实在是太重了。
云祁伸手替小川把了一下脉,这孩子,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这些大人一路奔波了几天几夜,现在一个个都快撑不住了。
只是。
这孩子着实不能在这么继续强撑下去了。
思及此。
云祁给坐在车厢口避雨的秦诚一个眼神,秦诚当即会意的朝车厢里挪了挪身子,随即在小川还没反应过来时,出手飞快的击中了小川的后劲处,小川身子一软,倒在了云祁的怀里。
“把这两条狗挪开,腾出些位置让小川躺下好好睡一觉。”
“嗯。”秦诚点点头,动作轻缓的把两条睡得死沉的狗子挪开。
云祁脱了一件外袍替小川盖上。
想了想,担心小川受凉,又把两条狗子抱过去放在小川身旁。
秦诚看向云祁,商量道:“云公子,主子现在还没有派人回来报信,不若……我带几个人前去看看?”
云祁淡淡的扫了秦诚一眼:“不必,人多了反而碍事,我们原地待命等候通知便是。”
“是。”
……
昨儿才辛苦归来,今儿又审问出了厉寡妇背后并无什么大靠山后,马贼们便彻底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又下起了雨,马贼老大便干脆让人多弄些好酒好肉,然后招呼整个寨子的兄弟们一起狂欢。
夜幕降临。
大厅里,灯火通明,烛光跳跃。
马贼们一个个皆是投入到了——喝酒吃肉玩女儿的事情中。
划拳赌酒声,淫声笑语声,暧昧的喘,息声,听得正端饭菜进来的粗使小弟们一个个欲火焚身,只可惜,他们地位太低,能看不能吃,只能眼馋的偷瞄上几眼,然后回去找个地方自个纾解。
大当家的左拥右抱,真真是好不惬意。
其他几个当家的,也各自抱着一个女人正忙碌开干。
只有二当家的并未加入到玩女儿的行列里,不是他洁身自好,而是他眼光太高,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以及被兄弟们弄脏了身子的女人,他最喜欢的,还是清清白白的良家闺女。
玩不了女人,却可以喝酒吃肉。
想起昨晚因为他提起厉寡妇的事,而败了大哥的兴致,于是端起酒杯朝着大当家的走去:“大哥,小弟昨晚扫你的兴致,现在特敬你一杯,给你陪个不是。”
见二弟难得向他服软,大当家的觉得颇有面子,不过也没故意端着,反而亲切的感叹看向二当家,伸手就握住酒杯同二当家碰了个杯。
“老二~大哥对你一贯很是放心,你小心谨慎,也是没什么错处的,毕竟,我们几个只懂得喊打喊杀的鲁莽汉子,有时候的确是没有你考虑的周到。”
二当家连忙客气的摆摆手:“大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来,喝酒。”
说完,二当家抱起酒缸,就要亲自给大哥和自己倒酒,哪知道这酒缸里却没酒了。
大当家当即对粗使小弟们怒吼:“赶紧去酒窖把老子珍藏的好酒抱出来,今儿老子要和兄弟们一醉方休。”
“是,是,大当家小弟们这就去。”五个粗使小弟战战兢兢的连忙道好,随后脚底抹油般的很快便出了大厅。
地窖距离大厅,约五百米左右。
五个小弟手里提着灯笼,一边急忙朝着酒窖而去,一边交头接耳。
“娘的,幸亏大当家的让小的们出来拿酒,再在那大厅里待着,看着,我都要爆,裂了。”
另一个小弟欲求不满的重重一叹:“谁说不是呢!能看不能吃,馋死个人了。”
五人路过柴房的院墙外时,皆是忍不住透过柴房的院墙大门,朝里面瞧了瞧。
“时隔三个月了,咱们山寨终于来了个新货色,只可惜啊……只可惜咱们地位太低,就算几个当家的尝了鲜,也轮不到咱们。”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再看也没咱们的份儿,若是耽搁了时间,败了老大的兴致,小心小命难保。”
五个跑腿小弟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朝着厨房旁边的酒窖走去。
黑暗的天空。
一道明亮的闪电,极短的照亮了夜空。
很快,那光亮便又消失。
紧接着,滚滚闷雷声传来:“轰~咔嚓~”
雷声阵阵,震得人耳膜生疼。
两道犹如鬼魅般的人影,尾随五个前往地窖的马贼小弟而去。
五个马贼小弟进入地窖,揭开那大当家珍藏的酒坛,忍不住打开酒盖深深的闻了闻,一脸的陶醉与馋样子。
“嘶嘶~好想,好想喝一口啊!”
“我也是。”
“这么大一坛,我喝上一口,大当家的应该不会发现吧?”
五人个小弟内心挣扎不已,犹豫不决之时,酒窖上方的厨房,传来一个婆子惊恐闷哼声。
五人脸色一变,忙不迭的放下怀里的酒坛,拔出腰间的匕首,便哆嗦着腿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其中一个小弟骂咧咧的说着话,看能不能得到吴婆子的回应。
“吴婆子,大晚上的,你瞎叫唤啥?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再叫也不会有男人看得上你这老货的……”
“嘶嘶~哎哟~哎哟~可差点摔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厨房的吴婆子倒在地窖口旁边拐弯的台阶上,正按住腰痛得直叫唤。
五人听见吴婆子还能说话,心中稍安。
拐过弯走近一看,这才看到吴婆子摔倒在台阶上,顿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看着吴婆子骂骂咧咧道:“你这老婆子,刚才可差点吓死我们了,还以为有人闯入山寨了呢!”
吴婆子气得不行:“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老娘年纪一大把了,你们还来了占老娘的便宜,咱们山寨地势险峻,又有那么多人把守着山门,除非是鬼从半空中飘进来还差不多,那该死的猫,我就说咱们山寨里不能养,瞧瞧这这大晚上的,老婆子我忙活了一晚,好不容易挤出来个时间想去茅厕,这遭瘟的畜生,就好巧不巧的从树上掉下来,吓得我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我这腰哟~快疼死我了。”
五人看了吴婆子一会儿笑话,好歹还是把人给搀扶了起来,毕竟,这可是给几个当家做饭的婆子。
五人折返回到地窖,不敢再耽搁,盖上酒坛的盖子,便提住灯笼给大当家送酒去了。
“主子,已经办妥了。”身穿马贼衣着的男子,同另外一名身材高大的马贼装扮男子汇报道。
这两个男子,并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马贼的秦十九和秦熠知。
秦熠知点点头:“你立刻返回去通知云祁带人过来。”
“是。”秦十九领命后,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
秦熠知借助每一次闪电那极短的光亮,观察周围的地形,然后在趁着闪电消失的黑夜,鬼魅般的无声朝着柴房的方向而去。
堆放柴火的四合院内,并不是只仅限于堆放柴火,同时,也是拴山寨马匹以及牛羊牲畜的地方。
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早已熬不住睡去了,两个婆子的卧室,距离云杉的柴房,也仅仅只相隔一个房间。
云杉的房门外,本就落了锁,再加上山寨守卫甚严,也从来没人闯入过山寨,所以两个婆子很放心,并不担心云杉会落跑,更不担心云杉会自杀,因为白天虽然云杉哭得很凶,可哭过之后,似乎就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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