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娥沉默片刻,叹口气劝。
“海棠,过去的事就过去吧,老揪着不放没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在帝都好好过,别惦记他们了。”
“好赖相识一场,都是缘分,就叫他们痛快痛快嘴得了,碍不着你,啊。”
苏海棠心里头不是滋味起来,也沉默两秒,声音放得很轻。
“奶,名声很要紧,考学入党就业结婚,都要过政治审查的。我不能不计较。”
张月娥有些急了。
“你亲爹不是首长吗?谁还能不给他面子?就吃点亏也没多大影响吧?”
“可你爹妈他们不一样。咱家就是老农民,哪有什么门路。他们要是坏了名声,后半辈身子就真毁了,就连你弟弟妹妹都受影响。你刚也说,上学结婚的都注重名声的。”
“奶知道他们对不住你,奶疼你,你就让让他们。他们糊涂,你不能跟着糊涂。你是好孩子,城里人,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苏海棠静静听着,嘴角紧紧抿起。
奶的为难她懂,手心手背都是肉,打着哪个,疼的都是奶。
可她真的有点心灰。
就连奶也觉得,她回到贺家当高门千金,就能弥补她以往承受的所有不幸,理所应当地叫她再让让。
当家长的没有不希望孩子好的。
尤其孩子多的情况下,更是会偏心弱一点的孩子,想多拉拔过得困难的孩子一把,甚至以己推人地要求其他过得好的孩子,无条件帮助那个手足,无休无止无度。
母爱没有错,教导孩子友爱手足也很对。可手指有长短,孩子也有差别,不能总幻想每个孩子全都过得同样幸福。
更不能谁弱谁有理。
苏海棠当初在苏家是绝对的弱势,因而受到公正慈爱的奶的大力维护,如今轮到她尝到苦果了。
苏海棠意兴阑珊,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争了两辈子,甚至到现在还排斥贺明珠的名字,还想继续当苏海棠,到底为的什么?
“海棠?你怎么不说话?你可别钻牛角尖!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说句话就能叫我们伤筋动骨,你可千万别冲动。就当看在奶的面子上,算了吧?”
张月娥得不到她的回应,又有些急了,放软了声气求恳她。
苏海棠嘴里发苦心里发涩,使劲闭了闭眼。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说句话就能叫我们伤筋动骨。
这是奶的心里话吧?
“你”与“我们”,划分得清清楚楚。
“奶,我说过要养你的老,你不准备我回去啦?”
苏海棠强挤出一抹苦笑,故做轻快地问。
“你回来干什么?在帝都过得好好的!有福也不会享!”
张月娥马上教训她,也不怕在村长家说多了家丑外扬。
“是不是觉得住着拘束,钱不趁手?奶明天就给你邮钱去!钱是英雄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你爸不是说要给你安排工作嘛,你就直接跟他说,找个包吃包住的,等领上工资,不吃他们不喝他们的,也管不到你头上。”
“你可别犯倔。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条件。在帝都上班,不比在家种地强?听话,好好过日子,别总想着回村子,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