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夫诊后称并无大礙,还容妾身将小娘子带回照顾。”
七郎实在不愿与那姬妾纠缠,便站在略远,却又有些担心,神情上很是踌躇,好在他家仆妪也是在母亲跟前管事得脸者,并不被柳氏姬妾三两句话逼服,甚至语气还有些倨傲:“奴家主母有言,贵府主人翁既亲笔嘱托同行,自有照顾周全责任,贵府小娘子失足落水昏迷不醒,若有万一,主母也难交待,且请安心,不存烦难之说。”
那姬妾见王家一仆妪竟如此托大,顿时气白了脸儿,可也不好硬往里闯,她到底只是妾室,虽也是良籍,又因主母长居京都不在江南,后宅事务也是由她打理,或许还能待客,不过也深知王家同为大族著姓,京兆十望,足与柳家平起平坐,王家主母若愿意接见她,那是出于客套,人家只令仆妪打发,也不算失礼,只好愤愤不平又阿娜多姿地离开,老远才好回头“呸”了口痰表达愤慨。
王七郎等那姬妾走得不见影,这才进了母亲的舱房,瞧见被他救起的女童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身上搭着狐裘,稚气的小脸苍白无色,衬托得清细的两道眉色更加乌黑,轻蹙着,仿佛多少哀愁的模样,这让王七郎更添一分惊异,不由想起女童醒转时那句喃喃之语,眉头也蹙了起来。
七郎的母亲袁氏也是满面愁容,但显然并非担忧昏睡不醒的女童,很是嗔怪地看了一眼儿子:“今日太莽撞,天这么冷,你水性又不见得好,万一出了意外……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七郎连忙躬身打揖:“让母亲担忧,是儿子不孝。”却又说道:“两家正要联姻,这女童便是将来我之妻妹,怎能不救,再者真要出了意外,岂非会担照顾不周之责,儿子听得柳氏姬妾有意打发侍候小娘子之仆,说不得这落水还有蹊跷,还是母亲亲自照料才妥当。”
袁氏一听联姻的话,神情就越发愁闷起来,挑着眉说道:“这事我自有主张。”
王七郎笑答一声“是”,沉吟一阵却又建议:“她年龄还小,天又寒凉,为防万一,最好上岸找家客栈盘桓数日,待大好了再启程。”
见儿子这般上心,袁氏忍不住叹了一声,挥手打发了仆妪出去,才说道:“就依你所说。不过致儿,有一些话我早想劝解,今日正好趁着这桩……当年你祖父与柳公有同窗之谊,定下孙儿一辈婚事,本也没择定哪一支闺秀,原本四娘身为柳公一支长房嫡女是不错,可是……她生母出身裴氏!谋逆案后,裴氏满族遇祸,四娘之母不是也暴病收场,又有多少裴家出嫁女都不得活,说明天家决意斩草除根,你若真娶了柳氏四娘,今后就怕仕途受到牵连,莫如好好劝解你父亲,不至毁婚,只与柳家商议着,另定一位族中闺秀。”
“母亲,此议万万不妥。”王七郎这回却没有答应,心急如焚辩解:“儿子已与柳四娘过了定仪,若非四娘守丧三载早已完礼,怎能在此时反悔另娶他人?儿子若背信弃义,势必也会被世人嘲笑,更是有侮家风,王、柳两姓几代情谊也会毁于一旦,父亲回京之前,还专程嘱咐了儿子静心备礼,就待四娘出孝迎娶,母亲若说这话,怕是也会被父亲责备。”
说完这话,王七郎生怕再被聒躁,赶忙一揖:“儿子这就去寻客栈,还需要遣人知会十四郎一声,待布置妥当,再迎请母亲移步。”
袁氏目瞪口呆盯着独子落荒而逃,半响才烦恼地叹一口气,想到几年前亲自过眼的柳氏四娘,当时她可是十分满意,那会儿裴相正得先帝德宗信重,裴五娘被封太子妃,柳四娘出身名门箸姓京兆十望不说,还是最为强盛这支长房嫡女,太子妃姑表亲,本身又温柔沉稳落落大方,十足世家贵女品格,哪里想到,一朝风云变色,裴氏竟被灭门!
说是世家著姓显赫一时,转眼家破人亡一败涂地,大族是要注重门风,可归根结底不是也为荣华显赫?真不知翁爹丈夫是怎么打算,柳家不是也任由长媳裴氏“暴病”?就连裴五娘裴皇后也中毒身死,有谁敢公然怪责柳家背义、天家无情?偏偏夫家一昧注重信义,到这地步,还要坚持娶裴氏所生女儿,她只有七郎一个亲生儿子,七郎又自幼稳重上进,要是因为娶妻不妥,以致仕途不顺,这该怎生是好?
正烦恼时,心腹仆妪又再入内,禀报道:“奴已经暗下询问仔细,落水这位小娘子并非随行姚姓姬妾所生,生母原是柳氏三房主母陪嫁婢女,后被放了良籍,纳为姬妾,长房裴娘子暴亡,其余都是庶媳,故三房主母只好回京主持家务,交待姬妾留在江南服侍,早先那位姚姬,却是柳郎主为县令时,刺史赠予之姬,而落水这位小娘子之生母年前已经病逝。”
袁氏脸上更添不耐:“这么说,是个婢生女?”
仆妪笑道:“到底生母也成了良籍,有文书为证之姬妾,据说生前甚得柳郎主宠爱,又被主母信重,侍候小娘子之一媪二婢还是主母亲择,今日若非姚姬仗势打发开去,也不会有这意外。”
“罢了,总归是与咱们同行,也不能眼看这孩子出了意外,是非公道可不由我理断,照顾着些也就足够,七郎提议去客栈盘桓数日,待这孩子好转后再赶路也还妥当……既然她身边原本仆婢是柳氏主母择选,依然由她们服侍就是,你也留着些意,就这样罢。”
榻上女童这时犹陷昏睡,根本不觉死里逃生,这些话更未被她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