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几岁,此时娶妻还算晚婚呢。打村头就见到张灯结彩,一般官员出行,遇到红事白事的路过,都会避上一避,完颜康也不例问,命亲卫唤了个小孩子来问。小孩子了正急着去抢些糕饼糖果吃,飞快地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完颜康便对包惜弱如实说了:“少不得讨一杯喜酒,唉,我这腰带要不保。”包惜弱道:“你这样子过去,送条腰带也不像是贺人家喜酒的。这般过去,官威一摆,你说是给他长脸,寻常百姓就罢了,他们也感你的恩。若照你说的,是有见识的人,这样反而是轻慢了人家。我现在也不用插带什么首饰,也不用穿什么好衣裳,你却给我带了这许多来,拿首饰绸缎凑成四样礼物,才像是道贺的样子。”
完颜康道:“妈说的是。那咱们换身衣裳?叫他们将礼物送过去就是,咱们却自自在在蹭一顿酒席。”
包惜弱道:“这才对嘛。”
那一厢,依古礼,张柔是晚些时候迎亲,此时还在家中紧张地准备着。早先易州知府那里送来了消息,道是完颜康想看他。张家上下大为紧张,不想前后脚的功夫,来了使者带着礼物。使者也颇客气,叫一声张郎君,道是节帅奉王妃自中都回陕西,路过本地思及故人,原是想见一面的,却听说张柔要娶亲,便不过来打扰好事,送上四色礼物,又有王妃赐与张家女眷的饰物。
张家本地大族,还是金国百姓,娶亲的时候遇到这样的身份的人送来礼物,尤其完颜康名声还挺不错,也是一件长脸的事情,且将所赐之物收下,又给使者红包。使者将红包一掂,笑道:“太重啦。节帅说了,使者不收些茶水钱也不合适,收多了却是令人为难,叫人将他当成穷神了。那是大大的不妙。给换个小些的吧。”
这般促狭,却十分坚持,笑嘻嘻地讨了个小红包走了。
张柔又有侠义名望,来帮忙的、来道贺的络绎不绝,见状都啧啧称奇。这样的金国大官儿,可是少见得紧。又凑上来给张柔道贺。张柔笑骂了一笑,却并不十分展示这些在当地显得十分贵重的礼物,自往门首招呼客人。心里倒是对这个小王爷有了些好感。
正与一位族老打着招呼,背后听到一人说:“新娘倌儿,好精神呐!”这一口官话,可又与本地土著有着区别了。一回头,张柔吃了老大一惊:“你!”你不是不来的吗?他还记得完颜康,忙要行礼。两丈的距离,也不知道怎么的,眼前一花,胳膊已经被抬起来了。
完颜康一身墨绿绣金的锦袍,裹边的白色皮毛一衬,更显得俊俏了不少。笑吟吟地道:“使不得,你今天只拜天地。”张柔哭笑不得:“节帅莫要取笑。”完颜康道:“你认错人啦,我叫王讷,与我母亲路过贵处,见到热闹,便来讨一杯水酒,沾一点喜气。”
张柔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表露身份,问道:“未知太夫人?”完颜康将手一指,那边不就是了?还未吐芽的柳树下面,一顶青呢轿子边,一个娟秀的女子,扶着另一个……张柔吸了一口凉气,呆呆地看了完颜康一眼:“太夫人三个字,再也叫不出口啦。”
完颜康揽过他的肩膀:“让不让进?”
张柔道:“请。”奔上前去相请包惜弱。包惜弱将他一打量,再说完颜康:“他比你开朗多啦,你也多笑笑才好。”完颜康道:“他娶媳妇儿呢!”张柔将三人让进宅内。张家宅院颇大,张家二老在堂内待客,见儿子亲自迎来了三个,单看相貌已是不凡。张老翁见完颜康的腰带,便是一惊,再见他笑嘻嘻地行礼,唬了一跳。完颜康已经笑着说:“这些人,我就见张大哥顺眼。”
将“王夫人”介绍给二老,又讨了个座席。包惜弱道:“这孩子被惯坏啦,说是想起令郎。大喜的日子,你们才是正主,我们这样过来,不耽误您的事儿就好。我们也要赶路,并不会多作打扰。”她温和有礼,十分讨人喜欢,张家二老的心也渐渐放下,对外只说是张柔的朋友。
完颜康趁着张柔还未到迎亲吉时,笑解了腰带与他:“我姐姐们出嫁的时候,都说要给新娘子添妆,我偏要给新郎添妆。”张柔哭笑不得:“这如何使得?”完颜康摇摇头:“用得上用得上,迟早用得上。”想天下不定大乱,这便正是地方豪强出头的时候。这却是皇帝也阻止不了的事情。他见张柔人缘极好,又有胆气有担当,还有些见识,四样齐备,便觉张柔会有作为。硬将腰带塞到他的手里,笑道:“我再呆下去,易州府该急了,酒呢?”
完颜康腰围玉带,乡间寻常百姓,只怕一世也难见一次,是以无人认得。唯张家父子,虽说务农,却也读书,依稀认得。非一、二品官,谁能围玉带?完颜康却毫不在乎解下与张柔:“前年路过此处,唯你敢作敢当,大有为之时,必有有能为的人。不然我过来干嘛?”
张柔并非冲动之辈,胸中颇有丘壑,此时却依旧是一介平民,得他如此看中鼓励,也不由感动。竟不发一言,收了玉带,斟了两碗酒来,与他痛饮。完颜康此时完全不知道,他在跟张弘范他爹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