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安稳,你可确定?”
汝三水一只脚踏在石板上把它踩稳,一手在匕首上淋水,一手捏着匕首侧面,用力均匀地在石上打磨:“阿姊,三水确定。”
“我知道你也许心里依然有结,不愿面对。但是你可以回汝家小住,或者我同时俊商量,让你去时家做客,都好。何必要……”
汝三水放下手上的事,手腕蹭了蹭额头的汗:“我八岁就到了梁家,这些年间,阿姊是最了解我的。”
梁云舒拿手帕给汝三水擦汗。汝三水认得,那是阿宝用过的小帕子,绣着小枝红梅,和他的香囊一样。原本是梁云舒绣来送给她的,她又送给了阿宝,现在回到梁云舒的手上。
“我了解你,你斯文乖巧,聪明但是不显露。很有规矩,做什么事都有理有据,从不乱来。你不喜欢争抢,因为是你的东西不需要争抢。你不喜欢做决定,看上去很没主见,一旦做了决定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绝不更改。可是我这次,还是想来劝你,即使你的心意再坚定,我还是想要挽留你。”
“他们都说你的脾气变了很多,但我知道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你是好孩子,是会把委屈和压力自己吞下肚子的孩子。我时常想,我难过劳累的时候还有夫君体谅安慰。我们三水要向谁倾诉呢?她没有了双亲,没什么朋友,原本还有一个暖心的弟弟,现在就只有我这个阿姊了。太孤独了,太无助了,于是只好让自己变得坚硬有锋芒,来保护自己的脆弱。”
梁云舒抚摸着她的脸,叹气道:“是阿姊不好,早该注意到的,为什么会忽略了呢?”
汝三水眼眶一热,忍了许久才没有落下泪来。她握住梁云舒抚摸自己脸颊的那只手,闭上眼,鼻尖在她手心蹭了蹭。
“阿姊,你这么好,我一定会特别想你。”
梁家的举措得到了各个交好的世家的响应,皆有子弟愿意同行。除此之外,十里八乡愿意跟随梁珏父子前去北疆的,不辞路遥,自发来到梁家渠,竟多达数百之众。
老爷子作为梁家家主,站在牌楼门外前,面朝所有自愿随军的子弟,慷慨陈词:“宋国安康时,金军自虎视眈眈,若有奸佞在朝,则家国可危。金国屯粮招兵,买马造船,不耻企图人尽皆知!奈何忠言塞,谗言进,沿边兵力空虚,毫无防范,老夫梁赴平,也因此痛失爱子。今日一家之悲切,来日万户同哀戚!吾辈人不众,力虽微,还愿前仆后继,不使再复靖康!”
“姑孰梁家,姑孰汝家,姑溪薛家,丹阳时家,信州白家,本是世代交好,老夫未想到还有如此多不曾往来的慷慨丈夫,也同老夫一样为社稷忧心。在此聚集的英雄儿郎,今日同心同德,不辞征军,枕戈待旦,以安家国!”
他不顾老迈,握拳高举,再次大声重复:“同心同德!不辞征军!枕戈待旦!以安家国!”
“同心同德!不辞征军!枕戈待旦!以安家国!”梁家子弟呼喊。
“同心同德!不辞征军!枕戈待旦!以安家国!”所有家族子弟都响应呼喊。
汝三水站在最外围,在这激昂的氛围中,默默向梁老鞠了一躬。梁老看见她,也远远回报以凝视。
汝三水知道,梁老是同意她去的。他像疼爱他唯一的女儿一样,疼爱她这个没有血缘的孙女,也像对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儿感到自豪一样,对汝三水感到自豪。
若说她孑然一身,伶仃孤苦,却有人愿意体谅分享她的凄冷。若说她寄人篱下,没有依靠,可似乎总还有一个眼神就能够让她心安的人,让她没有愧疚也没有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