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陈烟雨笑着在徐江南旁边坐下,“是的。”可良久之后,陈烟雨低头说道:“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原本我也想着就算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次过去,真就没回来了,而且西夏也败了,结局会如何?西夏唯一的公主继续被朝廷推出去,老太公一辈子清贵,我也不会想着临到头来还去污了唐家的门楣,其实我也知道,真要到那时候,唐家出面也不一定能保住这个孩子,但有希望我还是想试一下,老太公的声望,加上徐家的招牌,机会还是有的,至于西夏的江山是不是这个孩子来坐,已经无关紧要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徐唐两家招牌会让辽金人痛下杀手,他更加没有长活的理由,你要想,若是徐唐两家都保不住他,要是他举目无亲,肯定是活不了的,难道还有第二个李先生?”
徐江南张了张口,却被陈烟雨伸手打断,陈烟雨眼神熠熠望着透进来的阳光,怔怔说道:“陈铮自己也说他的身子最多也就一两年的事,他之前让我想想,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我也在想,不单单是这件事,而是以后,以前没想过,这个念头不能有,一有这念头就会源源不断的往下想,就像一潭死水,突然被人开了个活眼,这水阿,就不断的往上涌,你再想压住这个念头就难了。我是个活在黑暗的人,在凉州也好,在金陵长安也罢,也就只有晚上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安全,晚上呆久了,成了习惯本来也无事,可突然有一天,有人让我看到了黎明。”
陈烟雨突然转过头,就那么盯着徐江南,眸子闪亮,噙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低着嗓音说道:“然后我就开始学着陈铮,会时常在台阶上等天明,再后来就有点贪心了,想看看夜前的夕阳会是什么样子,看看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儿女满堂,在后面会不会子孙绕膝,这些念头,就像我在悬崖边上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悬崖底下有人在死命的拽我,我也不清楚如此这般的行事对或不对,我也不管对与不对,但我想试试,
万一有条路真的能见夕日呢?
就像你娘亲当年一样,都是死路,也想挑一条不算太死的死路走,这段时间夜里,我也时常梦魇,我梦见自己身孕,然后又得知你葬身辽金的消息,每次到这个时候,我就醒过来,浑身冰凉,我也梦见过其余的,比如你活着回来,你我的儿子成了西夏的君主,然后我只是西夏的国母,而你和卫月窗外疏梅筛月影,那时候,我可是可真就应了一句古话,其身之悲切,亦不能以寸管而盖之。”
之前徐江南没想到这么一层,到现在被陈烟雨这么一提,似乎是这么一个道理,要是陈烟雨真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定然能决定日后西夏的走向,倒要真是个男儿身,陈烟雨再想用那个身份,到时候不但是整个西夏朝廷,整个西夏的人都不会答应,英雄也会气短,儿女情长自然也合情理,尤其是陈烟雨这种早年一直在凡尘捉摸的女子,也能理解。
徐江南明白之后,伸出手,捧着陈烟雨的脸,又揉了揉陈烟雨眉间的缀花,安沉说道:“我会回来的,我也想看看以后儿女满堂是什么情景。
二十年前李先生带着我把你救下来,那就已经注定了,你是我徐家的人。之前不一样,四地流浪,在哪都是亡命,现在不同了,陈铮想留存西夏,想用我这柄刀,但前提是得把我这柄刀给磨利索了,上面的铁锈也得磨光了不是?总不能卷着刃让我去杀人吧。而且现在我怎么说也是个九品,江湖上掰着指头也能数得过来的剑仙人物,要是想死,还真不容易。”
说完,徐江南收回了手,又看了眼天色,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过来。”
陈烟雨抿了抿唇。“其实……”
之前那些直白的话,陈烟雨其实也是酝酿了许久,说是跟卫月置气也好,为孩子谋出身也罢,陈铮无儿,整个西夏就陈烟雨这么一条血脉,女子不能继大位,但是她是西夏明面上的公主,她的儿子便是皇孙,自然就可以,而且名正言顺,但一国之君,总不能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吧,这也是陈铮二十年前和李闲秋的生意买卖,陈铮知道西夏会走到这一步,只不过没想到这驸马的位置在二十年前就被徐江南给偷了过去,二十年前,陈烟雨和亲辽金的时候,也就小孩子模样,如今模样标致,神韵更是有七八分相似,陈铮二十年前已经负过一次人,二十年后,他不想再做同样的选择,也着实心软了一次。
再者,此事要真是徐江南,陈铮也乐见其成,毕竟徐江南背后有徐唐两家的影子,朝中也不会有多少人阻拦,西夏嫁个公主,哪怕是曾经许过给辽金的公主,也不过是人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可要是皇太孙给定了下来,西夏嫁的可就不是公主了,也不是谈资了,而是笑话。
不过当下成立的唯一一个变数,便是这个太孙,陈铮急,陈烟雨其实也急,寻常人家的闺女双十年华已经儿女在怀,陈烟雨的年岁已经偏大,心里也急,但直白的话能说,露骨的话,她真是开不了口。
心里还在斟酌,没曾想到徐江南拍了拍袖子,“不留了,来日方长,要是让太公知道我在宫中过了夜,非得给我打瘸了不可。是非地,可不能长留,不能长留。”
陈烟雨饮了一口凉茶,“得了便宜还卖乖。”
徐江南走到门口边上,像是这长秋宫的少爷一般,向后摆了摆手,“不用送了。”
陈烟雨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抚着腹中,眯起眼来,唇齿轻张,也不见声响。“白眼狼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