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华山

    早年间，延华曾与华山剑阁的老掌门有过些缘分，也算是脾性相投的朋友，只是延华归隐后便甚少与那日渐繁忙的老掌门接触，而今忽然接到这个请帖才惦念起悠悠往事。

    捏着请帖出了一会儿神后，延华起身去倒茶，快走到门口时望见黎约颠颠地跑了过来，在他门口处探头探脑。

    “阿约，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不睡觉？”延华瞧见他后打着呵欠问道。

    黎约不答话，只是很快速地甩了下脑袋，然后转身跑走了，弄得延华有些摸不着头脑，怔怔立在原地，几息过后才发现有一只知了从地面的阴影处嗡地飞起向他扑来，延华惊得倒退一步，不得不挥着袖子把它赶跑，边赶边大声道：“黎约，你个鬼灵精，又跟顾希文学坏了是不是？”

    蹲坐在自己屋门口的顾希文听闻此言后嘿嘿一笑，单手抱过身旁的黎约，拍拍屁股心满意足道：“睡觉去喽。”

    “师父明天还会罚你的。”黎约小声嘀咕道。

    “罚我做什么？”顾希文把黎约扔在枕边，“知了明明是你扔进去的。”

    黎约把下颌垫在枕头上，“师父才舍不得罚我哩。”

    正坐解着衣袍的顾希文扁扁嘴，说道：“也是，这么一说，我倒像是师父后捡来的徒弟。”

    黎约眯了眯眼睛，翻过身去露出肚皮，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顾希文见状抓了块儿软和的棉布给他盖上，笑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却说第二日清晨，被罚的果然还是顾希文，延华让他举着块石头在院里罚站，理由是教坏了黎约。黎约一边心疼顾希文，一边又想笑，索性不再看他，躲一旁晒太阳去了。

    顾希文把嘴撅得老高，幽怨瞧着悠哉喝酒的延华，后者慢悠悠地三杯酒下肚，这才示意顾希文放下石头，说道：“小子，过两与黎约随我去趟华山。”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顾希文听了这话后眼神立刻亮了起来，问道：“哪儿？华山？去做什么？”

    延华拢了拢袖子，懒洋洋道：“我的一个旧有家里有些喜事，想要请我喝杯喜酒。我见你最近几日带着黎约闲得发慌，不如随我去凑凑热闹，长长见识。”

    “真的啊。”顾希文怨气全消，忙凑到延华的身边溜须拍马，捏着他的肩膀说道：“师父，您难得带我出去一回，多玩儿几天再回来吧。”

    延华闭目享受，笑道：“那要看你小子的表现了。”

    顾希文于是更卖力气，恨不得奉上全身的讨好之术，但在一旁晒太阳的黎约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欣喜，他愣愣盯着从自己爪子上爬过的一只蚂蚁，想到了那日在山下碰到的火麒麟和那些男子。

    顾希文直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些人的来历，黎约却认得那统一的着装和武器上的云纹标识，清楚那些人就是华山剑阁的弟子。黎约长出一口气吹掉爪子上的蚂蚁，想着那位对顾希文咄咄相逼的用剑男子，暗叹一句冤家路窄。

    但实际上，黎约最应该担心的并不是云敬，而是个销声匿迹许久的人，名叫白尹。

    白尹在处理完天煞星的事件后，便到处去悠游山水，做了个逍遥散仙，闲云野鹤一只，无人知晓他的具体踪迹，直到前些日子听闻云家公子大婚，才摸着后脑勺有了点儿想见老朋友的寂寞之感，犹豫了两天后，终于是向华山赶去。

    要说这白尹与黎约也算很早就相识的，这一人一狐的关系实在算不上融洽，只得用恩怨掺半来形容，甚至可以说，怨的那一头更重，毕竟当年的顾希文，是被他一剑了结的，故而黎约实在不愿意再碰见他。

    不过还是那句话，冤家路窄，这华山之行因此变得更为热闹。

    顾希文此刻自是不知这些事情，如今心里只有满满的期待，当日晚上，黎约难得地变成人形，趴在窗口看着院中成群结队的萤火虫。顾希文便拽了把椅子坐过去，问他是否去过华山。

    黎约托着下巴摇摇头。

    顾希文便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借着屋内烛光，将书上关于华山的记载念给黎约听，可黎约哪里真能听得进去，他转过头来一直默默瞧着顾希文的侧脸，痴痴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后，他向前凑了凑，把下巴搁在了顾希文的肩头。

    顾希文也不躲，只是轻轻地伸手拍了拍黎约的脑壳，又念了半天后转头瞄了眼黎约，才瞧见见他已经闭上眼睛混沌欲睡了。顾希文无奈笑笑，阖上书卷不再唠叨，独自抬头望了望铺满天际的璀璨星河，恍恍惚惚瞧见一颗拖着红尾的流星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