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华看顾希文一直昏睡迟迟没有醒来的意思,心里也是焦急,所以留黎约在逍遥居内守着,自己跑到山里去挖了些祛火解毒的药草,想着也许会对顾希文有好处。
他只是没想到恰巧在自己出去的这么会儿功夫中,顾希文已醒转,他在院子门口一声阿约叫出来,还搅乱了屋内刚刚升腾起来的浓浓暖意。
黎约动作顿住,盯着顾希文幽怨地咬了咬嘴唇,最后到底是没再亲上去,转身走出屋子到院中迎接延华。
顾希文无奈摇头,他昏睡两日未曾进食,仅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黎约抱住脑袋灌些水进去,此时倒是不渴,只是浑身无力有些眼花,他刚扶着脑袋挪到榻沿边儿想要穿鞋,就见延华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边走边问身旁的黎约:“什么时候醒的,醒来后说胡话没?”
黎约还未来得及解释,顾希文就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才说胡话呢。”
延华顿了下脚步,而后抬手指了指顾希文的脑袋嘿嘿一乐,说道:“你小子还有心思跟我顶嘴,看起来是没有大碍了。”说罢又凑到他身边左右瞧了瞧,问道:“为师现在可问你正经的,那日晚上你为何会从房顶上摔下?”
顾希文抿了抿嘴没有立刻回答,黎约这时很孝顺地抱了把椅子给延华坐,自己则安静立在一边,只是那目光未曾有片刻离开顾希文。
“我也……我也说不清楚。”顾希文沉默了一阵儿后,还是决定隐下自己所见所闻的那些既真实又虚幻的场景,平淡说道:“只是没来由地头痛胸闷,眼前一黑这才跌下去的。”
延华闻言伸手扣上顾希文的脉搏摸了片刻,皱着眉头道:“奇了怪了,我并未探查出你身上有何病症,可你这几日自头晕目眩到吐血昏睡,实在不像是个无病之人。”
顾希文抽回自己的手腕,笑道:“老头别瞎操心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接着用下巴指了指沉默立在一旁的黎约,“本来醒来的时候胸口还有些刺痛,结果被你那宝贝徒弟哭了半晌,现在就莫名奇妙好了。”
延华转头去瞧双眼红肿的黎约,又转回头来轻声道:“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是好不容易才把你盼回来的,哭上两声也不丢人。”
顾希文并不晓得延华这番话的另一层含义,只看着黎约笑笑。延华随后起身,提溜着从山里采来的草药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得了,念你也算大病初愈,为师去给你炖只参鸡补补身子。”
如此,顾希文这整整一日都格外受照抚,延华亲自给他舀汤盛饭,弄得顾希文开始怀疑这老头是不是阴谋着明天就把他送到集市上卖掉,所以今日才对他这么好的。
黎约跟了顾希文大半天,见他确实没什么异样了这才放下心,化个狐狸要么屁颠跟在顾希文身后,要么蜷在他的腿上去搂他的手腕。顾希文便一手端着参汤一手轻柔着黎约的肚皮,只是偶尔出神的时候,还是会想到那烈火滔天的场景和贯入胸膛的一剑,以及那深蓝衣袍嗓音低沉的男子。
顾希文盯着院中的一个角落思量一阵儿后轻轻叹气,抬头去瞧时发觉天幕已经暗了下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半碗参汤,深觉自己实在喝不下了,于是轻声唤了句:“阿约。”
可蜷在他膝上的小狐狸没有半点儿反应,顾希文低下头去瞧时,见他已沉沉睡去,即使顾希文轻吹了吹他脑袋上的绒毛他也未曾醒来。
顾希文自娱自乐地逗了黎约片刻,而后放下盛着参汤的碗,眼神温柔地轻搂起他送回自己屋里的床榻上,黎约在这一过程中仅是模糊哼唧了几声,而后便缩在顾希文给他盖上的柔软薄被里什么也不管了。顾希文蹲在床榻旁边瞧了他片刻,但估计是那参汤喝多了的缘故,他忽然想去茅厕小解,所以又抬手给黎约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茅厕在屋后,顾希文敲了敲后颈独自绕过前屋,只是走了没几步,便听院内的花草从里传来几声沙沙的响动,顾希文听闻后,缓缓顿下脚步转头望去,以为又是什么野兔野獾等不小心闯入了逍遥居内,可他瞧了片刻却只瞧见无风的天气中,脚踝高的草叶似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下去,在花草丛里划出一道痕迹。
顾希文皱着眉头正纳闷儿呢,忽觉眼前的一块儿景致变得模糊,竟缓缓勾勒出了一个墨黑色的人形,那形状紧接着凸出嘴巴鼻子眼睛,像极了街上老先生自手中捏出俏皮糖人的过程,可萦绕在他周围死气沉沉的黑雾又与书上记载的鬼魂无异,这一幕看得顾希文张了张嘴目瞪口呆,连害怕与自卫都忘了。
而那墨色“糖人”似乎也并无恶意,甚至缩着肩膀姿态腼腆,上下瞧了瞧怔在原地的顾希文,而后试探性地唤出了一句:“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