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头脑空白,浑身发僵竟然丝毫动弹不得。他身边亲卫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此箭呼啸而来,顷刻就到了自家公子近前,下一眨眼就是公子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现,蔡威这支被所有人认为是夺要曹昂性命的一箭在距离曹昂一步之遥时钉上了斜刺里一支不知从何处放出的暗箭。两支雕翎箭在曹昂咽喉前立起一个弧度后同时落地。死里逃生地曹昂看着这一幕有些后怕地喘了口气,起身给上头蔡威送了个感激的眼神儿,然后就在护卫扶持下继续往蔡威方向前进。
可惜受感激人却全当没看见他举动。蔡威眯眼看着王文想是被刚才的冷箭激怒,已经垂放在身侧的右手在看到曹昂前行后又举了起来。在一阵铺天盖地援护性质的箭雨下,曹昂和身边所剩无几的亲兵终于突围出王文的射程范围以外,正式靠拢到蔡威所在山坡底下。
远处的王文看着淯水河畔满地的尸首咬牙切齿地盯向蔡威,蔡威却仿佛什么也感受到一般把手支在嘴边冲王文很关切的喊了句:“王将军,往南看!宛城城头的火漂亮吗?”
王文听言骤然一惊,转头向南就见自家宛城城头一片火海,就如刚才曹营的中军帐一样!王文又惊又怒,“呼”的一下转过身,呼喝着收拢残兵,也来不及在理会曹昂,赶紧向宛城方向驰援。
蔡威见此却没打算立刻追击,反而挑着柳叶眉瞧着王文的撤离方向似笑非笑。
一旁青衿带着曹昂向蔡威缓步走来。跟在她身后已经脱困的曹昂此时正眉头微蹙地打量着蔡威: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颀长,步履间雄行阔步,英气逼人。但面容却姣好如女子:柳月细眉,水汪美目,秀鼻薄唇,乌发雪肤。这张很容易让人想到“柔弱静美”的脸让曹昂凭白生出几分面善感,但他却极其肯定自己此前不可能见过这个人以后不留一点印象。
这个男人集傲气、痞气、义气于一身。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点,所办事情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曹昂不得不困惑戒备,很是警惕地看向蔡威。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被发问的蔡威却全然没有在意曹昂的纠结:也是,曹昂现在在他的地盘他的手里,他根本用不着提防戒备。他在上上下下瞧了人家一会儿以后,很神秘笑着略过曹昂的问题,转而没头没脑说了句:“曹子修,还能上马吗?”
曹昂一愣,随即思路急转答道:“若是追击,可以再战。”
蔡威笑着摇头后很自来熟地搭上曹昂僵硬的肩膀:“不用再战。只能骑射就好。兄弟我今儿请你看场戏。戏名就叫:‘灭口’!”蔡威话音一落,曹昂就听到坡下隐隐约约又传来一阵喊杀声,仔细听竟然是王文刚刚撤离的方向传来的。
曹昂下意识地转向蔡威:“你还安排了伏兵?”
蔡威微微耸耸肩:“王文不是傻子,宛城火一起,他不是要原路返回找张绣汇合就是改道宛城,直接救援。你从营寨而来,驰援你父亲肯定不会只带这些亲卫来。大队人马在后头吧?王文若是和张绣汇合,岂不是正巧碰到你的援兵?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蔡威说完瞧了眼脸色古怪的曹昂又把眼睛转向了声音来的方向。那里萧图正带人和王文回师宛城的部队厮杀。厮杀的原因就如蔡威说的那样是一次灭口,而厮杀的过程却的的确确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萧图带领三百轻骑等在淯水到宛城的必经之路上,衣甲鲜明,刀兵锃亮,像早又预谋的猎人一样候着猎物自投罗网。而堕了士气又追丢曹氏父子的王文就是萧图此番最大的目标。
王文堵在曹营后寨追击曹孟德时带出军士不下千人,一路厮杀到淯水和曹昂交锋也有八百。除去与曹昂对战时伤亡的人,蔡威一番漫天乱箭就让他人马损失的还剩不足五百人。
五百对三百,这个帐表面看上去是占优的。实际上战场中,两军交锋,一旦一方士气溃散出现颓势,再想挽回难如登天。王文就是在这种局势下碰到了受令灭口,不留俘虏的萧图。
萧图是个怪胎,对着政治世故反应总是慢板怕,但对军情军机处理却得心应手,无师自通。他在王文部队出现时根本没有按照常理互相报名、布阵、宣战,而是在王文部接近自己射程后又给王文下了一次箭雨,然后也不等王文反应,抽刀扬鞭,大喝一声,飞马向王文本人杀去。他身后三百弟兄亦是紧随其后,如潮黑水般涌入敌阵。
这是宛城之战一场极其不起眼的遭遇战,没有名将陨落,没有红颜枯骨,只是战场单调的血肉横飞和往来军士的惨叫呼喝。这场遭遇战中,张绣部下损失惨重,主将亡没,完成突围者不过一百;萧图所带三百人,三十七人阵亡,伤者无数。这场遭遇战之后,谋划者蔡威手划地图,对着他对面的曹昂语气幽幽地说了这么一段话:“天下之乱久矣。唯以战止战,以兵弥兵,方能正道。然将士无辜,人命可贵!威见多了离乱兵戎之苦。今日之约既有蔡威之私心,亦有万民之祈愿。若他年事成,万望大公子记得:惜人、纳贤、抚民、爱将、慰军、慎兵。”
刚和蔡威达成一桩惊世协议的曹昂被他此言震的心神一凛,站直身子郑重其事道:“今日之言,出尔口,入昂耳,决不为六耳所知。曹昂立誓:蔡公之言,曹昂字字铭记于心,行之于身,传之于后。若违此誓,昂当万箭穿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