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两旁的积雪堆起一尺高,还有宫人们正热火朝天地清扫着,但所有人脸上似乎都是一副或惊慌不安、或如丧考妣的凄凉神色。
宫女们不可能知道这个天下的真相。
她们所知道的,不过是深秋的那一日叛军打进了皇宫,而大司马将军徐策及时救驾,在宫内发生了一场血腥弥漫的战争表面上的事实也的确如此,皇城被刀光剑影笼罩了数日,连圣上都险些遇难。
但就算不知道,也没有一个人能高兴地起来。宫内太后、皇后一同抱病,太后倒还有几分精神,前头请娘家人进来赏秋菊,今日又请相熟的命妇们进宫赏梅花;倒是那年纪轻轻的皇后,自皇长子患天花过世后她的身子就跟着垮了,竟传出换上头风、日日卧床不起、甚至昏厥不醒的症状。
而坐拥天下的圣上,因皇长子过世悲痛难耐、又因叛军攻进皇城受了惊吓,能上朝的日子都寥寥无几。
李氏皇族的衰颓,连最卑微的宫人都看在眼中,风雨飘摇的命运仿若近在眼前。
谁又知道这座皇城会迎来怎样的未来呢
傅锦仪的轿子从人们中间穿行而过,很多人跪在两侧叩头行礼。待到了寿康宫,却见宫内张灯结彩,乐师弹奏箜篌的清脆乐音袅袅传来,夹杂着喧闹的欢声笑语。
傅锦仪不知该说什么好。
外头萧索凄凉,寿康宫内歌舞升平,寿康宫的主人还在抱病多么诡异的局面。
这局面偏偏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她微微叹气,轿子一路行进。随着她的出现,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乐师和舞女们都齐齐停住,朝傅锦仪行稽首大礼。歌舞的高台之下,原本欢笑连连的几位贵妇们也都愣住了,惊慌失措地望向傅锦仪。
徐太后端坐在最上首的椅子上,但是她说不出来话。
傅锦仪很轻易地认出来,那几位贵妇是林老将军府中的大少夫人马氏、内阁左丞相的夫人张氏、陈皇后母族的宗妇林氏、还有晋国公老太君李氏。作为主人家操持茶会陪坐在侧的,是容光焕发的李贵妃娘娘。
她们本应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但是现在
“安王妃殿下,您饶了我们吧”率先跪下去的是丞相夫人张氏:“我们被关进宫中已有几个月了,今日又被人捆了来寿康宫,命令我们在此谈笑风生安王妃殿下,您,您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将我们困在这儿等死,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平头百姓不会知道看似平静的皇城中早已偷天换日,但如林将军和左丞相等和圣上极为亲近的臣子
们,他们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也因此,徐策很早就处置了这些人。
这几家的家主都没有留下性命了,而他们的家眷,或被八月三十日攻城的叛军们砍杀,或在战乱中走失,侥幸存活的人,被徐策下了圣旨以“抚恤”的由头,接进宫内的驿站暂住。可这一进来
他们一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比起死,在绝望中等死的日子才叫生不如死。更让她们难以接受的是,这几个月下来,徐策不止一次地传令下来,有时候是命她们在朝堂上露脸,有时候命她们前往其他臣子的府邸拜访,还有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命这群挣扎在鬼门关前的命妇们凑在一块儿、装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家真的在高高兴兴地赏花
傻子都能猜出来,徐策这样做,是为了给满朝文武编造一个“太平盛世”的弥天大谎。
“几位伯母都跪着做什么呢快起来,看这红梅开得多精神”李贵妃轻笑着去搀扶自己身边的张夫人。
张夫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却又不敢。
陈家的宗妇、元配皇后的亲生母亲,死死抿着嘴唇盯着院门前的傅锦仪。
“安王妃殿下,你何必何必赶尽杀绝呢”她声色颤抖着:“京城已经变天了,多少名门望族都葬身火海。徐策如今不也封了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傅锦仪叹了一口气,缓慢走近林氏身边。
“姨母万安”她虔诚地蹲身下去给林氏行了大礼。林氏满眼泪光,哽咽道:“你既还认我这个姨母,便看在血亲的份上,留我那几个儿子一条命,不行吗”
元配皇后的母亲林漪蓉,是整个陈家唯一活着出来的人。
她能活下去,唯一的原因是她是林漪澜的亲姐姐。
林家男儿无能,但女孩个个出息除了一个因不贞背负天下人骂名的林漪澜。
林漪蓉哭得很凄惨,她听说过,徐策的这位正室妻子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好歹不像徐策那样心狠手辣,很多事儿求徐策不成,求她就行。
傅锦仪无奈地摇了摇头。
“姨母恕罪。”她说道:“这是天下之争,我们不能退让分毫。陈家是两位陈皇后的母族啊,陈家的男人们,一个都不能留。”
林漪蓉惊呼着吸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几乎晕厥过去。傅锦仪满面愧疚地看着她,随手吩咐宫人道:“快请御医来瞧瞧林夫人”
丞相张夫人和林将军的发妻、年过六十的马夫人都怔怔地看着她。
“你,你杀
了我们吧”张夫人咬牙切齿道。
傅锦仪没回答她的话。
她当然不能杀了这群贵妇。这些女人们,家里的男人早被徐策私底下处死了,留着女人们的性命,无非是给天下百姓打一个幌子。
“好了,都起来。”李贵妃收起了笑脸,站在中央怒斥道:“几位伯母只要老老实实地顺从,便能长命百岁。活着总比死了好,你们说是不是快起来,不要在安王妃殿下面前无礼”
随着李贵妃的吩咐,宫人们上前将跪着的贵妇硬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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