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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陵轩。
冬天夜间的空气夹着雪后的寒冷,分外的冰冷刺骨。
不过这个温度对于宋离月来说,却是无比的舒适。最起码,比待在容陵轩舒服许多。
长长吐出一口气,借着灯笼的光线,依稀能看到自己呵出了一片白气。
“离月小姐,主子那里,我不放心……”赵修拱手说道,“前面就是凌香水榭,我喊青竹来迎一下……”
回头看去,凌香水榭就在前面不远处,从这里已经能看到院门前的那盏灯笼。
“赵修!”见赵修转身欲走,宋离月叫住了他,“你家王爷,他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这句话,宋离月一直想问。这次亲眼看着徐丞谨呕血,心里很是震惊,不如趁机问个清楚……
她也想过直接去问徐丞谨,可又知道依着他那个别扭的小性子,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问急了,恐怕也就是云淡风轻地说一些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类的话。
就会说一些空泛玄妙的话……
平日里就远离歌舞,以素食为主,再病个三五十年,估计徐丞谨那个小别扭都不用在家做居士,可以直接出家了,还百分之百是个很合格的和尚。
赵修顿住身形,眸带疑惑地看着宋离月。
宋离月神色很是郑重地冲他点头,“我是认真的。”
稍稍思忖,赵修半躬着身子,认真地回话,“离月小姐不必太过忧虑。主子的眼睛前几年已经有这样的症状了,刚开始只是一两个时辰不能视物。后来越来越是严重,到了如今,也就深夜能勉强视物。请了无数的医者看了,也都是束手无策,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并无性命之忧……
宋离月听着,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跟着爹爹医治过几个失明的病人,有的是一生下来就是如此,但大多数都是后来形成的,或是疾病,或是意外……
两者都是无尽的痛苦,她也说不清哪一种情况更让人痛彻心扉。
她只知道,看着覆着黑色绫带的徐丞谨,她很心疼。尤其是不能看他覆着绫带坐在轮椅上,那无比孤单寂寥的背影……
所以,她经常会去容陵轩。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她的心里都会好过一些。最起码,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可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却是常常缠着她。
双腿不良于行,双目不能视物……
他的书房和卧房都摆着很多书籍,大部分都是兵书。八年前的那场胜仗或许会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上战场,也是唯一一次把自己的所学发挥运用,更可能……是他一辈子的高峰。
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要像烂泥一样烂在富丽堂皇的后院里,瘫在那个辘辘作响的轮椅上,直至死去。
只是这般想着,就觉得很是残忍。
“那他……他的病真的就好不了吗?”
心头窒息般的难过,宋离月不甘心地追问道。
赵修似乎很是为难,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宋离月低头踢了踢脚边的雪堆,叹了一口气,“我爹爹医术很好,就是我贪玩不爱学,早知道你家主子会这样,我一定好好学医术。”
赵修仍旧垂首不语,保持恭谨的态度。
“我知道你家主子和我那个一年之约,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是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不想拖累我。”宋离月没看赵修,只顾盯着自己那红色鹿皮小靴上的雪看,“赵修,你对你家王爷忠心,有件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