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来的相思全都发泄出来,顾采宁和高风纠缠了许久,一直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房间里的喘息声才渐渐淡去。
顾采宁懒洋洋的靠在高风怀里,指腹轻轻在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上摩挲着,一边轻声问:“你就这么回来了?县太爷他们就没对你说什么?”
“说了。叶老想收我在他手下做事,还保证只要我跟他走,他以后的位置就留给我。田昊久也私底下找我说了好些次,让我去给知府大人效力。但我都拒绝了。”
“哦?”顾采宁眉梢一挑。
高风笑笑。“我跟他们说,我这辈子不想再追名逐利了。现在在乡下的生活就过得很舒服,我很喜欢,不想有任何改变。”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顾采宁无奈摇头,“他们当时肯定气得脸都变了吧?”
“好像是,不过我没有仔细看。”高风打了个哈欠,他就垂下脑袋,将脸埋进顾采宁的颈窝里头,“我好累,你让我先睡一会。没你在身边,我都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顾采宁心里暗道,就一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几下。
不过眨眼的功夫,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微重的鼾声——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那他是真的累了。
不过两个人纠缠一整晚,顾采宁其实也累得够呛。有他在身边,两个人肌肤相亲,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都让她的整个身心都平静了下来。
顾采宁慢慢闭上眼,她也依偎着这个男人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才睡了一会,两个人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孩子们的脚步声,以及低低的说话声。
马上,晨丫头晓丫头的呼喊声接连响起——
“娘,起床啦!”
“娘今天睡懒觉了哟!”
顾采宁和高风就又双双睁开了眼。
“走吧!你回来了,那也该去验收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了。”顾采宁对高风说道。
高风点头,两个人立马翻身下床,双双出去了。
吱呀一声响,房门开启,钰哥儿三个孩子已经在他们房门口排排站好。当高风抬出第一只脚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就齐刷刷的大喊:“娘(大伯母)羞羞,睡懒觉!”
结果,当发现走出来的人是高风的时候,晨丫头晓丫头顿时欢喜得尖叫起来。
“爹!”
两个小丫头异口同声的大喊,就跟两截小火车头似的朝高风这边撞了过来。
高风笑呵呵的把女儿抱起来,一边胳膊上坐着一个,然后轻轻掂了掂:“嗯,长高了,变重了,真好。”
他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把孩子们一起带了出去,一家人一起开启了新一天的征程。
好容易又和亲爹团圆,晨丫头晓丫头高兴得不得了,两个孩子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娇憨,死活都不肯和高风分开。姐妹俩叽叽喳喳的,不停拉着高风说话。高风疼爱女儿,也认真的听她们在耳边咋呼了半天,必要时候还认真回应。顾采宁才听了一会,她都受不了了。
钰哥儿在一旁看着,他脸上满是羡慕。
“我爹从没有这么对我和哥哥这么耐心过。”他小声嘟囔。
顾采宁摸摸他的头。“你爹心里当然也是关心你们兄弟俩的,只是他把这份关心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我知道,我爹就和大伯母您一样。”钰哥儿点头说道。
顾采宁嘴角抽了抽。
钰哥儿马上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怪我爹。就是……每次看到晨妹妹晓妹妹和大伯一起玩,我还是免不了会羡慕。”
“那下次你爹娘再来,你就自己扑过去抱住他们好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把你给推开。”顾采宁随口说道。
钰哥儿一听,他立马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我试试!”
还真试啊?
顾采宁无语别开头。
小弟,到时候你要是被吓到了,可千万别怪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钰哥儿的失落只是一点小小的插曲。总体来说,他们一家今天的整体基调就是欢欣愉悦的。因为高风的回归,全家人都开心得不得了。当然,现在整个双柳村的人也全都开心得不行,因为——村里的男人都回来了!
所以家家户户都杀鸡炖鸭的,到处都飘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这又乐死了村里的小娃娃们。
他们有肉吃了!
只是男人们出去忙了好几个月,这次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大家都累得不行。因此,他们大都休整了三天才终于恢复了过来。
三天后,一大清早的,外头就听到一阵男人凄厉的哭嚎声传来。
顾采宁一家子刚晨练完毕。听到这个声音,顾采宁眉梢一挑:“陈旭冉回来了。”
高风点头。“听出来了。”
“那,要不要去看个热闹?”
“好啊!”
两个人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定,就双双出了屋子。
其实都不用走太远,因为那声音是从他们村头传来的。
夫妻俩走到大门口,就见陈旭冉正素白,头上还缠着一条骂声,手里举着招魂幡,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前走着。
一边走,他还一边扯着嗓子哭喊:“爹,不孝儿回来了!孩儿终于圆了您的梦,考中了进士,可是您怎么就没多等等孩儿呢?孩儿不孝啊,早知道您在孩儿走后就病了,孩儿就不该离开家乡,孩儿应当留在您身边尽孝才对。不然您就不会走得这么孤单了!爹啊,爹啊!”
一声连着一声的‘爹啊’,叫得声嘶力竭,催人泪下。
顾采宁在一旁听着,她都忍不住有些眼眶发酸。
而陈旭冉在走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这个人忽的身形一晃,扑通一声跌趴在了地上。
他也没爬起来,而是就保持着这个趴伏的姿势,手脚并用的继续朝前爬。一边爬,一边继续哭喊:“爹,孩儿回来了,孩儿这就来见您了!您等孩儿很久了吧?孩儿带着功名回来见您了!”
他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现在再在地上一滚,那张俊俏的脸上立马糊满了灰尘,看起来落魄得不行。
双柳村这边的人看到了,有些人都感动得跟着落泪了。
“这就有点过了。”顾采宁却低声道,“他这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呢!”
毕竟,她前些日子才当众发话,说过不会给娘家还有婆家的长辈们风光大葬。结果陈旭冉才刚回来,就当众上演了这么一出孝子哭坟。
“嗯,他也是故意演给所有人看的。”高风点头。
听到他们俩的话,陈旭冉爬行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马上他就又继续哭喊着朝前爬了过去。
一直爬到村尾,宋氏母女俩听闻消息也赶了过来。
“夫君!”
宋氏眼圈红红的,她赶紧叫了一声,就过去想扶起陈旭冉。
可没想到的是,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将陈旭冉给扶起来,反倒却被陈旭冉给一把也给拉下去了!
宋氏狠狠跌了一跤,身上也沾满了灰尘。
她想爬起来,却发现陈旭冉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她也就干脆眼睛一闭,眼角挤出来两滴泪:“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爹,我……呜!”
然后,灰扑扑的夫妻俩抱头痛哭。
这都还没进家门呢,就掐上了?
顾采宁叹为观止。
她摇摇头,就转回身。“热闹看完了,回家吧!”
装孝子贤孙,也就这么几招。真正的热闹其实是在陈旭冉回家后和宋氏的对阵上。只可惜,那是别人的家事,他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高风也点点头,就要和她一道转身走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忽听村口又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队伍中还有一支唢呐,吹得那叫一个响亮,瞬息把陈旭冉夫妻俩的哭喊声都给压制了下去。
陈旭冉夫妻双双一愣,赶紧转头看过去。
顾采宁和高风也怔愣了一下,他们回头去看,就见黄知县手下的齐师爷正领着一支锣鼓队热热闹闹的走进村子里。
在齐师爷身后,高风还发现了叶老和田昊久的身影!
村长得知消息,他赶紧迎过去。
“齐师爷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此次全县修路,双柳村的男丁们付出的努力最多,功劳最大。只是之前县父母大人一直忙着处理东山县的一应事宜,对你们疏于过问。现在好容易路都修完了,也抽检过了,确定每一处的路面堤坝都修理得异常结实,县父母大人有感于你们的辛苦付出,和知府大人商量过后,这次特地让我带着人过来犒赏你们!”
齐师爷笑呵呵的说着,就回头一招手,只见锣鼓队让到一边,县衙里的衙役们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了过来。
将十几个大箱子挨个排成一排放好,然后箱盖打开,露出里头装着的东西。
乡亲们早已经围拢了过来。现在看到里头的东西,大家纷纷发出惊呼。
其实箱子里的东西并不稀罕,也就是一些布匹铜钱,外加一些小玩意罢了。每家每户分一分,其实落到每个人手上的也没多少。
但是,这是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一起给他们的赏赐啊!赏赐赏赐,赏的就是这个脸面,谁还在乎东西贵重不贵重?这些东西他们就算拿到手了,也肯定不会用,而是要摆在家里供起来的!
而且黄知县这次也着实别出心裁。除了这些赏赐外,他还命人给出去做事的每家每户都打了一块牌子,上头清清楚楚的刻上了这家男人的名字,以及‘兹修路有功,官府特为赏赐’的字样。
虽然只是普通的松木牌子,但上头的字就已经给他们脸上不知道贴了多少金了!
当然了,村长家的两个儿子也一人得了一块。
村长捧着牌子,他简直激动得不像样。
“知府大人和县太爷真是太客气了!他们就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何必……哎!咱们县父母大人一心为民,知府大人也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能遇上这样的地方官,真是咱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哆嗦着嘴皮子,一连说了无数的好话,就又热情的邀请齐师爷等人上他家里去做客。
齐师爷几个自然都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锣鼓队再次敲打起来,唢呐更是吹得震天响,大家伙一起簇拥着齐师爷一行人往村长家去了。
这件事是双柳村每家每户的荣耀,也是整个村子的荣耀。村里人自然也都跟着蜂拥过去,一会功夫就都呼啦啦的没了踪影。
徒留下陈旭冉和宋氏夫妻俩呆在原地,一直到人走光了才慢慢回过神。
“夫君,虽然人都已经走光了。但既然这出戏已经开唱了,我觉得你还是继续唱下去的好。不然,有头无尾,那才会叫人笑话,你说是吧?”宋氏一边拿帕子揉着眼睛,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陈旭冉立马悄悄瞪了她一眼。“这个还用你说?”
他就推开宋氏,自己爬起来,嘴里继续哭着爹,然后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
不过接下来,他没有再摔倒,更没有不顾形象的在地上乱爬。
宋氏看在眼里,她又评价了句:“夫君你这也太不负责了。”
陈旭冉只是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就继续我行我素。
反正现在的风头都已经被齐师爷他们给抢走了,他演得再好又能怎样?甚至连双桥村的人都跑去双柳村看热闹,没多少人看他了!
那他只要装得差不多,把场面给糊弄过去就行了。
陈旭冉自暴自弃的想着。
这边他一路嘶嚎着来到陈老爷的坟前,又是磕头又是哭喊,喊得嗓子都哑了,额头也磕破皮流血了,最终人昏倒在地,这一出戏才终于唱完了。
而双柳村那边的那出戏,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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