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来人全身上下,只这双蒙着濛濛水光的眼睛,与他的郁儿最是相像。
若此时楚焺拔冗朝湘安王看去一眼,定会发现楚岸常年阴沉冷厉的俊脸,每一处细节都刻着深入骨髓的鲜活。
女子一身裙裾衣角、长发发尾,均沐风飘飞,美观非常,芙蓉如面柳如眉,全身如寒月般冰冷,肤色孱弱白皙,面含病态之美。
“你是谁!来凑什么热闹!找什么麻烦!”楚焺惊叫道:“你是不是凤觞阁主!人人都传那阁主是举世无双难得一见的美人,见之让人思之望之,可惜病怏怏的一副命不久矣一般模样,可就是你了!对不对!”
啪!
第二软鞭狠狠抽在楚焺左脸。
疼的他捂脸一阵哇哇大叫:“找死啊你!竟敢抽我,知道我是谁么!信不信我找人把你这凤觞阁端了!”
“──教你如何跟人讲话。”邵郁道:“张口就咒人早亡,这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口该有的教养?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扬言要端我的地盘?哪天有空,我怕是要拦住康平王问一句,他的小世子口出狂言,还故意挑我的地盘要杀人,我倒是该不该管上一管?如此一来,康平王上次求我的事,不帮也罢!”
楚岸挑眉。
等了这许久,绸缪了这许久,不想阴差阳错叫楚焺钓出来凤觞阁阁主。
若他施为,恐怕不能这么顺利。
上月十五,街边匆匆一瞥背影,楚岸就起了疑心,眼前美人正脸果然如他所料。
更像。
尤其生气的样子。
粉面恚怒,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甚像。
楚焺色厉内荏:“你少来!我才不信你说的话!你一个江湖白衣,怎的可能认识我父亲!来!快来!你们全上!把这个阁主给我逮住,重重有赏!”
周围霎时蹿出四五个持剑壮汉,个个膀大腰圆,几声怒吼,同时朝包围圈中的白衣女子攻围而去。
邵郁一个冷觑,身形化作几道虚影,打斗间只见软鞭甩来耍去,神兵交击,头顶树叶被打落震落很多。
楚焺对着倒地不起的黑衣大汉拳打脚踢:“起来,都给我起来,别装死!一个弱女子你们都打不过,平常的威风都去哪儿了!”
“那不如你回家去问个明白。”邵郁不紧不慢顺好鞭子折成一圈一圈:“你怂胆上天,要弑皇伯是否逆天,还可问你父亲是否有求于我。”
“你给我等着!”楚焺边跑,三不五时回头:“这事没完!等我搬救兵回来着!有你好看!”
那些爪牙亦扶腰托着腿,跑得无影无踪。
“阁主为我招惹了这个小鬼,怕是无法善终。”
楚岸扶着胸口从地上直起身,拂掉衣袍沾染的落叶。
“算楚某欠阁主一个人情。”
邵郁从头到脚,一尘不染,谪仙一般一身洁白,却目不斜视,迈开步子打开双臂,打算就此轻功飞走,似没听到湘安王说话一般。
却中途被人扯住白衣一角,鞭子亦被人拉住,两人之间各执鞭子一角,各自对峙。
楚岸邪魅挑眉。
邵郁回头,不失礼仪,却语气很冷:“还请公子松手。我们,不熟。”
“不熟么?”楚岸笑,单手执鞭举起,道:“阁主面容颇似我一位极要好的朋友。况且你还救了我的命,不熟也熟了。若是赏脸,可否随我回王府,小酌两盏茶?”
“救你的命?”
邵郁睫毛下垂,眼神示意楚岸的腿:“你并没有中毒。行动也没有受限。所以才骗过了那小孩子。既如此,我刚才只能算是肃清我凤觞阁地盘而已,不算帮你。公子,走好不送。”
绕过他,邵郁施力拽回鞭子。
“姑娘且慢!”
楚岸挡住邵郁去路,却仍是一副笑脸:“我说错了,不是像。而是觉得你就是我那位好友。能否问姑娘芳龄?”
郁儿该是比他小上五岁才对。
十年来,或许楚岸失望太多,凡是外出,街上背影神似的女子,他都要追上去看看,再无数次遗憾跟人致歉。
对待女子亦一向恭谨有礼,从不越距,真真是一个鸿轩凤翥的君子。
皇家家教甚严,从小就被关在家里读书认字,惟一不妥顽劣之处,便是年幼与邵郁一起摸鱼过溪顺鸟蛋,像再三阻拦女子强行过话这般荒唐事,还从未做过。
所有的顽劣促狭柔哄珍惜,亦只对邵郁。
匆匆一瞥,希冀火焰再次燃起,在他眼中,世间万物皆以远去,唯剩那双他永世不能忘的双眼。
心中有股执念告诉他,眼前冷若寒玉的美人,就是邵郁。
虽性格秉性看起来相差很多,恍若两人。
以前他的郁儿,怕是比他还要贪玩顽劣。
十年过去,树都可成林,风云变幻斗转星移,并无什么不可能。
“你我本陌路过客而已。公子不知年龄也罢。”
邵郁从他右侧绕过去:“天色将晚,公子再不回家,怕是夜路危险难行。”
楚岸从她左边出声,跟在身后:“既如此,不知阁主可否大发慈悲,留宿我一晚?我若是现在回去,怕是那小鬼半路设伏我。姑娘可愿再救我一次?若是愿意,我就听姑娘的话,即刻转身。”
“回不回随你。”邵郁不打算再理人,却是张开双臂开始飞。
“喂!别着急走。我还没说完!”楚岸脚底一点,跟上去。
白衣仙子飞到一半又被拽下来,确切地说,这次是被抱下来。
“喂!”
邵郁一身缓带衣角皆随身形飘动,甚是养眼,两个转身躲过楚岸造次手臂,微微愠怒。
“公子如此便是不对了。再要伸手,别怪我的鞭子不客气。我们,不熟。凤觞阁夜间禁客,亦不留客。还请公子早些离去。”
“既不留客,还劳烦姑娘为我带路,安然送我回府。”
楚岸笑意吟吟举起手中飘带:“姑娘腰间束带已在我手中,怕是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就算你不怕外衫散开,我却是要顾及姑娘闺誉,不得不抱你回府了。”
邵郁所有克制涵养此刻终于崩盘,刷拉拉碎裂殆尽。
几年不见,三哥撩妹功力倒是见涨,莫不是长夜苦短,红宵帐暖,竟如此熟练解开女子腰带?
“你简直过分!看鞭!”
楚岸笑着躲,越发确认,这路数,这步伐,多少还透着他教过的痕迹。
还装。
“姑娘!女阁主?还请注意涵养!再这么打下去,被人看到说我欺负女子,楚某纵有多少张嘴也解释不清。”
“闭嘴!涵养是为皎皎公子择世明珠留的!你只能被招呼鞭子!”
楚岸淡笑退后闪躲,双手反握于背后,不紧不慢向回府方向倒退着踱。
两柱香功夫过后。
湘安王府两扇朱红大门渐次向两旁打开,沉闷有力的滚轴发出古朴大门特有转动声,家将兼亲随左挚朝自家王爷施礼,抬头时却瞪大眼睛。
他家王爷,绑,绑了个,白衣美人回来。
要命的却是,家里还有两个等着算账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