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确没错。”
“真正皇袍料子也不该如此。”
那人道:“我虽不识圣上所穿龙袍到底何样,有多金贵,可你瞧瞧这料子,这光亮下的反影,连两个王爷身上穿的料子都不及,莫说提龙袍了。”
冯惩之早已气的七窍生烟。这个竟然是冒牌货?到底何处出了错?
五宝在树上拍拍脑袋瓜,好说好说。本人腿快,顺手又掉了个包而已。任你有多少袍子,都能掉着玩。邵将军给了足够银两──横竖戏袍又不贵。
要多少可以买多少。
你有戏袍,我便有银子。你没有戏袍,我还是有银子。
眼看大势已去,楚芮反应极快,抽了精卫配刀,便横在冯惩之圆到几乎不易分辨清楚的脖子上,“冯惩之你还有什么话说,闹了这半晌,原是在污蔑我二弟,说!谁给你的胆子!”
“还不快快招来!拿了个戏袍假充龙袍,居心何在!污蔑亲王,脑袋不想要了?”
冯惩之哆哆嗦嗦伸手指着刘大豪,“王爷,都都都怪那个人啊!跟跟跟我没有关系!本官也是被蒙蔽了,被蒙在鼓里。原就是接到线报,来来来捉反贼的,王爷明察啊。他,他是反贼!”
刘大豪早吓的屁滚尿流,跌倒着后退,“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我原是被人陷害,被人逼着做的。大人救我。救我啊。我不是反贼。我不是反贼。”
“反你个头。我看你就是反贼。”永王狠道:“都拿下!”
薄玉漠刚要张嘴,依然没有机会说话,便也安静如斯,不再试图开口。楚芮都认了,他着什么急。
祝恤纬回头,空中与楚岸对视两眼。
楚岸看了这半晌热闹,惬意无声伸了个懒腰,两步走下台阶,“二哥且慢。我还有话问冯大人。冯大人,你可都说完了?还有没有要补充的?若还有,便讲。本王容你讲。”
刘大豪早已吓得裤底湿了一片。
冯惩之哆嗦着:“王爷,下官受小人蒙蔽。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大人不记小人过?”永王接话道:“你将诬陷亲王谋反视为小过?做了这许多年官,我看你是白做了。还真是十五年前的棒槌,一丝长进都无。”
“三弟,此人但凭三弟发落。”永王把自己撇得干净:“本王本就是路过,要去六弟府邸歇脚。还望三弟莫怪方才二哥口误。我也是听信了这小人之言。”
说完,狠狠又踢了冯惩之一脚:“却不料这狗官吃了豹子胆,竟敢诬陷你。该怎么办便怎么办罢。”
“二哥说的好。”楚岸道:“该怎么办便怎么办!来人,把这个冯惩之给我下狱关押!”
“冯大人,你讲有人给你举报,有反贼藏匿于客栈内,你便出动阖城兵士一家一家客栈搜,搅扰得一众良民无法安眠,反贼一事是真是假,你的上峰自是会去查明。”
“本王倒是收到有官员参奏你的折子,参你结党营私,欺侮乡民,霸占良田土地,强卖强买,诬陷本王罪加一等!明日巡按开庭,一一审理。”
楚岸走到那些住客面前,高声喊:“你们当中,可有受过冯惩之欺压的?明日俱可递上诉状,去衙门喊冤!”
一时静寂无声。
“没有?”楚岸又问。
依然只剩火把燎原爆出的哔啵燃烧声。
“真没有?”楚岸再问。
“并不是没有。”
后头迎客来掌柜极小声,这声音虽小,在死寂中却很是明显。
“嗯?”楚岸转身。
掌柜道:“这冯县丞好不讲道理。迎客来客栈本是我家祖上地产,他来便要强征,还要年年纳税。”
此头一开,底下开始如蝇嗡嗡。
“王爷,冯惩之任凭他家犬牙到处撒野,踩了我家地,还要我们赔钱,还道是他们的畜生马受了惊。”
“王爷,冯惩之道年节里腊赐不够,府里一大家子人吃菜吃米不够,便强征我家的田地来种菜种豆,种便种了,还讲地不够,强征了我们许多邻居的菜园去种葫芦。葫芦长的不圆不规整,还要强行叫我们去请艺人帮他的葫芦正形。”
“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哪里认识什么正葫芦的手艺人?”
楚岸:“......”
“王爷,不只不只。这冯惩之还纵容他府中的公子去学堂闹。一众学子都不好好听学了,我的小孙子竟跟着被人教坏了,说是偷喝了酒铺里好几坛上好纯酿。一个屁大十岁孩子,一碗便倒了。如何能喝光坛里所有库存酒酿?”
“连掌柜都心里清楚得狠,便是这冯公子得了他老爹的授意,想喝了便去人家掌柜酒铺里去抱,还怪在一个总角孩童身上。可掌柜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我们家因此欠了酒肆巨数酒债。”
“王爷......”
“王爷......”
如此种种,鸡毛蒜皮。
楚岸顿时有些头疼。
“王爷,冯惩之他草菅人命。”
“嗯?”总算听到重罪了。
“他儿子冯马曾失手打死我儿子。”那老者一身里衣不似他人棉布加身,反是水滑绸缎,看起来便是个家里有些钱的。
“却只用了个替死鬼偿命了事,真正凶手还在冯府做着逍遥少爷。”
“准备好状纸和其他人证物证。”楚岸很满意:“明日等巡按开堂一一过讯。”
“王爷圣明!”底下人跪地大呼。
楚岸招来左挚,吩咐周围一众客栈恢复营业,冻了许久的住客总算能回屋,自是感激累加。
这湘安王真是好人哪!
祝恤纬眼瞅着如此巨数转变,只能心头叹一句,人生百态啊。先前等着看热闹,利益切换到自己身上,便都是另一个反应了。
街道上没了看热闹的,楚芮依旧不死心,揪着冯惩之的衣领,“说!谁让你诬陷我二弟的!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有冲天狗胆敢诬陷皇子。”
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冯惩之:“若有半句假话,必叫你家人一起连坐!”
这便有威胁之意了。
到底是惯常混了这些年,狡猾如狐,冯惩之听出了此言弦外之音。
眼神开始闪烁,编句子。
“二哥。”楚岸过来拦,“查案是巡按的事,你就不要殚精竭虑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哼!”楚芮松了冯狐衣领,脸色还有不甘。
冯惩之已经组织好语言:“是湘──”
“想好了再说。”祝恤纬插话进来:“你妻子儿女的小命,此时可都捏在你手里。”
冯惩之眼睛瞪如牛铃,楚岸看着他笑,等同默认。
没错,就在我手里。
冯惩之宿命般闭上眼睛:“下官是罪人。只求坦白交代,减轻家人罪责,以免连坐。永王想听,明日去堂上听罢。”
“你!”楚芮险些气疯。
“王爷。”薄玉漠总算找到开口时机:“康平王还在等您去府上一叙。莫要让康平王久等才好。”
永王如赶蚊子般挥手,“把这个县令,押下去押下去。好生看管,千万别叫人寻了短见。他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是!”两波兵士踹着押走那早已被五花大绑的冯惩之。
“三弟受惊了。”楚芮此言说的没甚诚意:“这小客栈吃不好睡不好,实在太简陋,不如跟我同去六弟府上。”
“多谢二哥美意,那倒不必了。”楚岸低头整理袖口:“这客栈虽小,倒也暖和。一路走来,这算是好的了。有时前后太过荒凉都无村落,赶上/下雨阴天,睡在林间,搭个营帐都曾有过。这算什么?”
“父皇正在气头上,三弟吃苦了。”楚芮塞过来两把银票,却一脸讨账相:“这银两也不多,还请三弟不要嫌弃。”
“如此便谢谢二哥。正闹饥荒。”楚岸坦然笑纳,“左挚。”
过来收下银子。
祝恤纬:“......”
薄玉漠:“......”
怎的也不推辞一下。
这湘安王,脸皮当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