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此求一出,楚珵眉眼总算不是波澜不惊,不再不温不火,终于面有愕讶。
底下一众宗亲反应要强烈许多,一时云蓉园内厅热闹似燕雀啁啾。
“这,这,这成何体统!”
“就是,寻常口谕也就罢了。这可是御赐。见诏如见君,谢恩怎可潦草,推于外人又算怎么回事。”
“什么推于外人。”有一人道:“湘安王这分明就是要把妙芃姑娘划归内人的意思。”
“你想想,都什么人,才可代为接旨谢恩?什么人才有资格代替接旨谢恩?”
“哦──”那人恍然大悟:“可是圣上并没有赐婚。这妙芃姑娘如何能代得湘安王?”
“就是赐婚了未成婚,便也代不得啊,不成规矩。再退一步说,成婚了也代不得啊。”
代得代不得,全看楚珵了。
楚岸这是给小皇帝出了一个难题。
你不给我赐婚,还要赐来美妾叫我纳,以此来堵住我的嘴,那便是索性将麻烦再踢回去。
人我带来了,给大家看过了,还当面夸议妃之人如何如何知礼明仪,敦肃克谨,秉守箴规,可掌纠湘安王不可造次弗离。
上好发妻人选。
总之是堪为王妃的,却只要求代为接旨谢恩,并未提及立妃之事,一切全凭圣断。
面子里子看似全给圣上了,实则丢过去一计软拳,叫人不得不招架。
底下的人心知肚明,这些计较却不好宣之于口大肆议论,都等着看接下来如何分解。
圣上可不批。
也可批。
不批不会如何,楚岸顾及君臣之本,从礼从宜,不可能将圣上激将得没有台阶可下,又不可能去肆意触怒龙颜,即便是御前失了一些规矩,事情可大可小,御史台有借口来聒噪,也不过上些个不疼不痒的折子。
丝毫动不了湘安王根基。
徒惹今上不悦,而已。
赔本的买卖,显然湘安王不会做。
也可批。
却是批了相比不批要麻烦一些。不在实处,而在寓意。
并未赐婚,未过三书六礼,未及大婚,更谈不上正妃,待遇虚名却占了个全。
这妙芃怕是走在大街上,头顶都有个湘安王的标签,其他男子怕是想要窈窕淑女好逑议亲,都要掂量一二。
众人偷偷将余光调向案首的少年天子,静待发作。
不料少年天子胸中有诗意天地,能撑船载江河,兀自岿然不动,“皇叔说了这半天,累了吧?来人,上茶,给湘安王和妙芃姑娘赐坐。”
众人:“......”
有好戏看了,这是要先礼后兵?
湘安王表情微妙,居然不恼。
邵郁却是气得眉毛都要抽掉。
活该。
没事找抽。
众人讶然瞧着肘扛拂尘的小太监一溜小跑过去,将湘安王请进长案。
邵郁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身份着实尴尬,一双手简直气得要发抖。
小太监亦是战战兢兢,眼前之人不堪高看,却亦不敢踩低,“妙芃姑娘,请。”
邵郁:“......”
湘安王十分不见外得半搂邵郁,将人拖到近旁:“坐过来,坐我身边,皇上都给你赐座了,干嘛不坐?”
邵郁:“......”
楚珵:“......”
皇叔脸皮厚的本事他见识过,王府花园中那番振聋发聩的铿锵荤/话还嗡嗡响在耳边。
邵郁一个没走稳,又被楚岸骤然搂腰,几乎是半跌落尽楚岸怀里,使劲撑住长岸,似嗔似怒。
“三哥你闹够了没有?当是在你王府里?该收敛就收敛些!手拿开。”
“我这已经是收敛过的。御前怎敢太过造次。”
湘安王道:“内子步伐不稳,我只是扶了一下防止你有失庄重跌倒出丑,这难道有何不妥?”
湘安王扭头:“嗯?侍御史?可有不妥之处?”
“......”薄玉漠简直是泣血横流接了这颗雷,瞅了眼楚珵,忖度天子表情小心翼翼道:“若单就这一扶,无不妥。”
他说的是扶,并非搂。
扶,妥。
搂,不妥。
不止不妥,还有失敦恭,缺乏肃穆,有御前渎仪之嫌。
很是值得口诛笔伐一番。
当今天子都未对内子一称做出评价,薄玉漠很懂得进退,有一说一,只评论了“扶”字。
“看吧。我就说无不妥。”
湘安王欣然接了这个台阶,丝毫未觉得脸皮厚:“所以你可坐。不必太过拘谨。来,我给你倒茶。我跟你说,皇上这里的茶可是一绝,不喝你就──”
“小女子谢过王爷。”邵郁实则附在湘安王耳边说的是:“我可以确信你就是故意的了。”
“三哥。你好样的。”
“真是搅的一手好浑水。你就不怕小皇帝龙颜大怒,他能忍一时,并不代表能一直忍。”
“你放心。”楚岸不紧不慢递过去香茗:“他并非在忍,而是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