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皇上,许是妙芃时常给邵将军祠捐巨数香火银子,引起了湘安王的注意。”
邵郁心想:方才皇帝留了湘安王讲了那会子话,也不知是否提到过此问题。
那三哥是如何回答的?
愈想愈磨牙。
邵郁此时恨不得掌中便有湘安王的耳朵,狠狠的拧上几十圈才能泄愤──三哥什么都不与她讲。
不与她讲今日牵丝戏是如此唱法。
不与她讲今日会随袖带来脉案和生辰八字。
更不讲若是皇上问起,他人质询,自己又该如何答对才能与三哥口径一致。
邵郁如何不清楚,装这许久不熟,不通消息,不通心意,这是三哥在治她。
三皇子楚岸自少时起便刁滑无比,如何肯是个吃亏的。
他是在用此法子,逼自己低头,逼自己与他不再存生分,与从前那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再不藏着掖着。
邵郁似都忘了是在御前答对,咬牙切齿的喃喃,“我是太大意了,早知如此,便一辈子都着男装,叫他一辈子都无从在脸上瞧出痕迹。我与先前的定北将军如何就相像到如此程度了?”
楚珵滞涩了一下。
这还有些怨气是怎么回事?
楚珵并不曾亲见过那邵郁定北将军,无法评价,只答了一句,“朕懂了。同为邵家后人,既是兄妹,恐怕还是相像良多。”
“只能说三皇叔有心了。三皇叔一直着人在查探邵家后人,一直坚信那邵家孤女还活在世上。妙芃姑娘再亲自送上门来,怕是不被发现也难。”
邵郁不置可否。
原是这么个模凌两可的说法。
三哥还真会糊弄人。
“如今既已身世大白,妙芃姑娘可曾想过何时认祖归宗?路中侯府久不住人,也该修缮一下了。人住进去,府里也好添置些人气。”
楚珵突如其来的好心叫邵郁反仓皇满胸。
这有点无事献殷勤的意思。
邵郁如今并不想好好地去拖累邵家什么,心实在太累了。
至少,现在还不能。
若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久久隐姓埋名,邵郁如何不想回邵家去看看?
她却不能。
邵家名已保。
她如今要为三哥多打算,自是不能叫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叫三哥如今因为自己而受牵累。
她并不清楚楚珵是打算先礼后兵,还是另谋了打算。
铡凤台即使未曾架起,她不得不小心。
邵郁垂首,“多谢圣上美意。如今妙芃寻常俗女一个,于家族前程无助益,认祖归宗于邵家并无多大意义。”
楚珵似未曾预料如此,面上错愕亦不掩饰,直接道:“为议娶计,朕还当妙芃姑娘十分乐意认祖归宗。毕竟有了家世背景,才好谈其他。”
绕了这半晌圈子,楚珵一直未曾提起正题,邵郁愈发与天子如履薄冰地周旋,“民女多谢圣上,还望圣上不计较民女不识抬举。”
“这倒不防事。”楚珵道:“只要你是邵家人,早晚都可认祖归宗。”
“倒是朕瞧着你还是有些拘束。”楚珵命宫人端来一盏花茶:“吃些茶,压压惊。”
这惊怕不是一杯茶便能压的了。
邵郁身上的浅色罗裙是楚岸花了心思的,外衫的薄纱将最里层的细锦刺绣隐约透出,衬托邵郁的身段纤美非常,妆若伊兰。
此时,邵郁一只手却将罗裙外衫攥得死紧。
邵郁希冀楚珵能快些道明要求,给她个痛快。
凤觞阁背后“那人”是谁都好,是谁都好过是皇帝。
旁的不提,单单是陈年往事中永王折腾的那些事,便够她心惊胆寒了。
她是怕,当初的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如今要再来一轮。
“茶好喝么?”
邵郁被问一愣,“啊”了一声。
邵郁后知后觉,“圣上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手中的茶盏却是始终攥着,失神望向一处,邵郁并未往嘴边送一口。
“圣上的东西是好东西。圣上的差事却不是好办的。”楚珵轻轻叹了口气:“你如今无事一身轻了,两王如今都在帮你,一个着急娶你,另一个着急替你濯清背景,帮你拎开凤觞阁这个麻烦。”
这话真是叫邵郁接无可接,她只得道:“圣上有何事烦扰?”
“朕烦扰的不是朕自己。”楚珵道:“朕烦扰的是三皇叔。”
“王爷怎么了?”邵郁心里一窒。
果然,打了这半晌哑谜。
脸上强装的笑意渐渐淡去,邵郁心道重头戏果然来了,“圣上是否能说明一二?”
“刑部查出了一点线索。”楚珵只点了这一句:“秋漫国小世子被杀之前,在喜客来客栈,曾有人给过他一记手札,算作约号,似是相约酌酒。那手札上的笔迹,经鉴定是湘安王的。”
邵郁手里的茶盏一时不稳,掉在地上裂得斑斓五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