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
若是郁儿投靠了永王。
不敢再想下去。
心绪却是烦乱不已,眼前重影纷纷,耳间似乎听见几十步外内侍尖着嗓子喊:圣上驾到。
犹以为是坠入云里雾里,产生幻觉。
父皇怎么的来得如此巧。不是要最快要明日才到洛霞坞?
他本来意识中有一丝希望,等下见到郁儿,不管不顾先将人扛走,带走,藏起来。
不管现下时局多乱,只留给他一个人处置便好。他还另有布置,兴许他还可翻盘。
直到旁边被人疯了一般扯着袖子晃,咬牙提醒:“王爷,王爷,快行礼,参见圣上。”
“皇儿。”楚皇一身明黄常服,攥着楚岸双肩将人拥至自己怀里,眼底微心疼:“怎的这般憔悴?连父皇都不认得了?”
当今圣上才过不惑之年,保养得宜,眼角眉梢皆是帝王英贵之气,天威不可侵犯。
楚岸闭上眼睛,从未有一刻如此恨过自己,他此番装作被罢黜只为查贪墨谋逆案,不想却把自己搭上,横生这许多指节,眼看就要把自己搭上,到底为的什么?
如今连郁儿都被自己连累,他到底又在图什么......
“岸儿?”楚皇拍拍儿子脸颊:“父皇在跟你说话。你怎么了?眼底怎的如此青黑?眼为什么这么红?到底几日没有好好歇息了?”
二人身侧,众人皆跪满地。
永王、康平王各自侧目,交换了眼神。不是罢黜么?怎的话里话外还是舐犊关切之情丝毫不减?
永王眼底闪过阴翳,率先别过眼。眸光里杀机从未如此明显。同是皇儿,这半晌都未让他等平身,却搂着楚岸关怀不停。
康平王却是就着蹲着姿/势,横挪了过去,他事先抬头看过,皇帝背对着他们,只要下人不揭发,并不知道他动了位置。
这下他是和永王双膝并促了,他拿起二哥的手,在掌心划了鹿筋二字。
果不其然,年少回忆一幕顿时叫楚芮红了眼,狠狠甩开六弟。
康平王嘴角勾起,只是哂笑。
眼见目的达到,成功勾起怨恨,康平王嘴角勾起,只是暗暗哂笑。
原来他们想到了一处。
楚皇向来对几个皇子颇为严厉,很少对他们笑,同桌用膳更是奢侈。偶有一次夏夜父子四人同桌,只是楚岸多加了两箸,那盘红烧鹿筋便由楚皇命内侍端到了少年楚岸椅前正对的桌案边。
那盘鹿筋,便是叫康平王永王一直记到现在。
实际三人内心又何尝不明白,他们三兄弟,从小便在争的那样东西,又何止一盘鹿筋?
“父皇,我没事。”楚岸重新睁开眼睛,后退一步要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了。”楚皇将肩劈明黄大氅解下,给楚岸重新系上。
大氅长长的遮影背后,邵郁正有宫人带着,被引来面众。
严格来说,是面圣。
“启禀皇上,邵将军求见。”
楚岸听见声音匆忙回头,楚皇还在系,柔声说道:“别动皇儿,结子都系歪了。”
邵郁便是在此情此景中,与楚岸视线对视到一处,二人长久凝视。
“郁儿?”楚皇总算把结子系好,挪开步子,见到几步外的定北将军,很是意外:“你不在西北军营,怎的跑到这江南洛霞坞?”
皇帝动了位置,邵郁这时候便见到站于皇帝身后的祝恤纬。
她便明白了一二分。
想来是这祝恤纬意识到时局艰难,又担心湘安王在永王垂死挣扎反口一咬时吃尽大亏,甚至局面难以扭转,才把楚皇请了来。
张太傅的女婿乃是王侯贵胄,祝恤纬小时候皇宫都是走腻了的,能与皇帝说上话,将人带过来,简直太正常了。
至于相传明日才能到洛霞坞的吾皇,为何此时夜尽天明时分能现于此,怕是更好理解。
若是叫人轻易就能掌控到皇帝行踪,才是歹人横行,细作猖狂了。
邵郁视线又挪回楚岸父子身上。大氅虽已系完,楚皇一只手却还搭在楚岸肩上。
邵郁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泪。
也罢。
爱之深,责之切。皇帝这般喜欢三皇子,那便让他更喜欢罢,何必让湘安王背负那谋反的欲/加之罪,承受帝王雷霆怨怒。
来时她心头的一片打算,算是又坚定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