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的事告诉了王妃。这种事在王宫内院不少见,本也没甚稀奇,王妃生气是因阿沅因此离家出走,还没人知道去向。王爷登基的大日子眼见着就要到了,这时候要是被人逮着大做文章,言及府内淫秽不堪,女眷失德,这让新皇的颜面何存,她这个王妃的颜面何存!连孝礼那混账东西都知道这个时候收敛,一向稳健持重的孝煜怎会……越想越气!
王妃给孝煜下了死令。“明日傍晚前,晟郡王妃若还不回府,就让她永远都别回来了,省得污了我们安西王府的门楣!”
隔日,孝煜强打起精神,在灵竹和赵莆的陪同下来到凤来客栈。
开门后,一看是灵竹,春竹喜上眉头,待瞧见站在她身后的孝煜时,立马黑脸。她想直接关门的,可又不敢。
“是谁啊?”从里间传来阿沅的声音。好一会儿没反应,阿沅踱出里间,一眼便看见站在屋中的孝煜。怎么弄得?怎么才几日就这般憔悴了。阿沅心疼了,却不愿就此原谅他,只站在原地看着他,孝煜也这样一直看着她,过了许久,阿沅率先出口问道:“答案是什么?”
孝煜平静道:“完璧归赵。”
闻言,阿沅心口一松。连日来的恐惧可算是过去了。上前几步,来到孝煜身边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孝煜便把事情跟阿沅说了一遍。阿沅听后,随着一句“混蛋!”,一旁的桌子因着她用力的一拍,茶水壶,茶杯皆被震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孝煜牵起阿沅的手查看可有受伤。倒没出血,可手掌却拍红了。“别每次气急了就拍桌子踹人的,看,自己也会受伤的。”
“他为何要这样!怎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他自幼恶作剧惯了,这种事在他过往的履历中根本不算什么。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平日里能避开他就避开他,少跟他接触。”
“要是让我逮着,非阉了他不可!”
阿沅满目怒火,要即刻爆发似的。孝煜将阿沅的身子摆正,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不要意气用事!听话,避开他就好!”
“为什么呀!他这么欺负你,为何要忍气吞声?!”
孝煜这次直接抓着阿沅的下巴,阿沅被他抓得生疼,再看他的眼睛,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为什么!这世道从来就没什么公道可言,身处劣势,不能硬碰,便只能躲开。”
“我不信!我不信这天下就无‘公道’二字!”
新仇旧账迟早是要算的,但不是现在。他怕孝礼伤到阿沅,他今次能对他做这样的事,难保日后不会对阿沅出手,他只是希望尽量减少这种风险。把手从阿沅的下巴上移开,改按着阿沅的肩膀道:“阿沅,这世间有很多的不公事,也许有你说的‘公道’,但在王府,在皇家,没有这两个字。闵孝礼太危险了,你想象不到的危险,我不想你受伤!”
孝煜眼中的担忧阿沅看的真切,意气过后,她才反应过来,孝煜之所以这般敏感紧张,过去一定受过不少昭郡王的欺侮。“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他以前是不是对你还做过别的更过分的事?”
孝煜垂眼无语,算作默认,“但我不想你知道。我怕……你会笑我,嫌弃我……”
孝煜说着笑了,看着却甚是凄苦。
阿沅抱住他,“你不想说便不说。我可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笑你,嫌弃你的。”
孝煜回抱着阿沅,抱得紧紧的。
“那……樱子怎么办?”阿沅明显感到孝煜的身子一窒。她知道兰姨对孝煜很重要,自然樱子和磊子于孝煜而言也非同一般。
孝煜松开阿沅,看着阿沅的眼睛犹豫着,阿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你要收她?”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阿沅甩开孝煜环在腰间的双臂,退开去,她一直只知道兰姨对孝煜很重要,却没想到会重要到这般地步,竟不惜违背与她的誓言。“那我呢?”
“我只是把她收在院中,我们还是我们,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你真觉得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吗?!”
“阿沅!我们不会变,我们还是我们!”
孝煜想上前安慰阿沅,阿沅却一再后退,口中却不断哭着念着“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孝煜垂头丧气。来之前,他知道劝说阿沅接受这个安排很难。阿沅是个说一不二,眼中不容砂砾的女子,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容半分掺杂。她现在的样子只不过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罢了。可他还是带着一丝侥幸来了,希望阿沅那一半的明理、洒脱能接受这个决定。他违背了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拿她的豁达做赌注,只是他高看了女人在情感中的豁达与宽容,再豁达宽容的女人,在感情上都不会豁达宽容到哪去!
“阿沅。在我心中,我只认为我帮了兰姨一个忙,一个会压垮她的忙,再无他意。我希望你能理解。明日酉时前,我在府里等你。我先回去了。”
孝煜说完便走了,灵竹留了下来。
灵竹进来,看到阿沅颓坐在地上,没呜咽也没哽咽,只顾流眼泪。
“小姐。起来吧,地上凉。”灵竹扶阿沅起来,扶到桌边坐下。“灵竹知道您伤心,您别怪灵竹多嘴,其实,郡王这几日也很不好过。事情弄清楚那夜,郡王一宿没合眼,想必就是左右为难呢。本来昨日郡王就打算来接您回去的,不料昨日一早便病了,连床都起不来。今早一大早又被王妃叫去训斥了一番,敕令郡王找您回去,若明日酉时前您还未回府,就再不让您进府了。郡王这才拖着身子来的……”
阿沅的睫毛抖了两下,扶着桌角呜咽着。灵竹抚着她的背安抚。春竹进来,见此情景,眉头皱成了个大疙瘩。
阿沅一天水米未进,晚上小睡了会儿又醒了,睁眼到天亮。又倚着床头发呆发了半晌,灵竹来提醒,说快未时了。她知道灵竹言下之意。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一天一夜。想来想去,始终舍不下。现在的情况比她起初想的那个结果要好得多。表面上孝煜违背了他们的誓言,可实质上他终归没有。她渴望十全十美,却也知世事哪有十全十美。樱子或许只是他们生活表层的一个小黑点,吸纳这个小黑点,让她待在她的领地,不入侵她和孝煜的生活就好。那样,她可以接受。可这个小黑点,真的能安心地待在自己的领地吗?真的吗?阿沅很不确定。
孝煜自昨日从阿沅这里回去便又病倒了,这次还新增了咳疾。咳了一晚上,咳得睡不着,反正本来他也睡不着,满心满眼都是白日里阿沅伤心的样子,他好怕阿沅不回来,很怕,很怕……可他又不能强留她。他做了选择,已经伤害她,他不愿再去强迫她接受,阿沅随性惯了,他怕逼得紧了,反而极则必反。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啊等啊,不知为何,今日的时间仿佛过的格外慢,可他又怕时间过的太快,快的他没等来阿沅,便已到了晚上。神思涣散,心焦不已,不久便昏迷,口中还说着胡话,赵莆和兰姨瞧着心慌,赶忙去请大夫。
孝煜嗓子痒得难受,给痒醒了,醒来第一眼就去瞅一旁的窗户。天黑了,黑了,再一看,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心口突然巨疼,疼的哭了起来。在屋子另一端取被褥的阿沅闻声赶紧抱着取好的被褥跑来,急声道:“怎么了?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孝煜抬头。不敢信地盯着阿沅看了好一会儿,阿沅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道:“傻了!”孝煜一把抓住阿沅晃在眼前的手,将她拉进怀中。口中不断念道:“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
“我好怕你不回来!好怕好怕!”
“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