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名单归位,却在纸将落实之际顿了一瞬,继而将纸反压在桌上。
敲门这人是殊音。
今天他没有穿着那身格外显眼的血衣门的红衣,而是着了一身简洁的墨蓝袍,让洛蘅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来——虽然他那身独特的邪魅气质怎么捯饬都显眼。
“走,跟我到阳城溜达一圈。”殊音吊儿郎当的邀请,其实洛蘅心知肚明是谁要找他。
芊霙雪跟着洛蘅出屋,关门带起的小小尘风恰好掀起了那张反压在桌上的纸的一角,正好露出了当头的“杜方达”三个字。
“今天怎么这身打扮?”洛蘅又把殊音上下打量了一遍,实在觉得这侠士的装扮不太适合他这天生黠邪的气质。
还是那身邪里邪气的血衣衬他气质。
“低调。”说着,殊音冲他一挑眉梢,脸上又漾起了他标志性的黠魅笑容——仿佛暗揣着阴谋似的。
门外小雨淅淅沥沥,本就不宽的巷子里挤了一辆雕饰简雅却低奢的马车。
这车一看就不简单。
此车车轴以坚固却轻巧的云铁铸成,轮宽且大,车尾有曲轴推力,是一辆以畜力带动的机关马车。
此车体量不小,外围还有一圈浅栏,往巷里一塞,两边就只剩一人独过的宽度了——身形富贵点的估计还过不去。
也不知车夫是哪根脑筋搭错了……
殊音跳上车,拎起缰绳,“上来。”
“……”洛蘅冷了他一眼,“先把车弄出去。”
“小问题。”说着,殊音拔起踏板上一根引轴,就听车底传来一串机轴转动声,咔咔嚓嚓,四轮倒旋,速度不快,却生生把拉车的马匹拽着往后退。
拉车的只有两匹马,但这体量若换成普通马车至少也得四匹壮马才拉得走。
这个精巧与实用结合得妥妥当当的玩意儿肯定是黑里坊产的——最重要的确定标准就是因为这车是殊音赶来的。
殊音才退着车倒出巷口便有人进了巷,恰好跟洛蘅和芊霙雪打了个照面。
打头的人是杜方达,他身后跟着四个人抬着一口棺材。
熟人照面自然招呼。
洛蘅打量了一眼那口棺材,随后便将目光收回到杜方达身上,“杜老爷这是送的何人?”
“我的一个家仆。”杜方达叹了口气,惋惜道:“他昨夜不在宅里,今晨便听闻城外横尸,没想到竟真的是他。”
洛蘅听罢,先叹:“飞来横祸,枉送性命,实属不幸,”他观察了一下杜方达的脸色,然后问:“请恕在下冒昧,敢问此人之死是否与野凄山有关?”
杜方达意味些许暧昧的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言语,拱手告辞离去了。
芊霙雪瞧着杜方达进巷远去,眼底拂上淡淡忧色,片刻,她收了目光,随洛蘅上了殊音的车。
杜方达迎棺进院,却见院里还有一位上君没有离去。
杜方达抬手示意他们退下,于是那四人将棺材放在地上便纷纷退去了。
待人走净,院里清静了,那上君便单膝落跪,郑重道:“大帅,城中情形已不容再缓了。”
杜方达将人扶起,怅然一叹,“不是让你别再称我大帅了吗?”故人旧事俱往矣,昔年旧谓再听来时,不免要掀尘再顾旧雨。
然而上君只摇头,抬脸,满面沧桑皱纹如刻,眼底目光却仍是如故赤诚,“不论时隔多久,您始终是我的大帅。”
杜方达听罢,也无奈,便询正题:“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在城里了?”
“半数门人俱已知晓。”
杜方达盯着地上棺材沉思不语,上君瞥了他眼色,也循着瞧去,“昨夜那人找到了?”
杜方达点头。
上君俯身推开棺板,却只一眼就被棺内的情形给惊住了。
诚然两人都是战场杀伐的老将,素来见惯了生死,却还是不免被棺内惨不忍睹的局面给震慑到了。
只见棺中亡者精气尽干,胸腔凹陷,一探便知是胸骨被震了个粉碎,脸貌虽已消了形,却仍留着那满面的痛苦之色——死相实在惨不忍睹。
“大帅,这到底……”
杜方达又沉沉盖回了棺板,“事到如今……”他抬起眼来,望着蒙蒙天色,细雨打在脸颊,丝丝清凉,“卓君,你觉得该怎么办?”
卓君同望了天色,见得浓云压沉、天色浑浊,雨落如针,落地嘈杂。
“大帅与我均是战场杀伐之人,当知这世上再没有比血更能令人胆战的教训了。”
杜方达默了片刻。
“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