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枪的文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往这些邪里邪气的地方钻?
今日司徒诚便带着易尘追一路登上了休灵楼的第七层。
此楼里没有通往第七层的楼梯,却有法阵直达阵眼。
这法阵还是君寒布下的。
依君寒所言,“死水亦生荼毒,流泉可驱浊杂”,所以封印那邪物的法阵灵息进出流通,不易聚邪蓄力,比起绝对的堵塞压迫要好许多,却也脱不去扬汤止沸的意味。
司徒诚活像个百事通一般,这城里城外、鲜为人知的杂事他总能随口述之,一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源源不断,这会儿又絮絮叨叨的给易尘追讲解这阵法的构造,说的头头是道,乍一看还真不像个外行。
“此阵将邪物的灵息引入金师院,供铸炼师们分析此邪物类,顺便也能提供点注灵材料,既降低了威胁外界的风险,又不浪费,实在很高明。”司徒诚讲解至此,蓦然回头瞥了易尘追一眼,却是叹着回过脸去。
谁让易尘追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定要挂着他那纯良温顺的笑容,活像个废柴羊羔子。
都说虎父无犬子,可这悍勇无敌、举世无双的元帅大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温顺一头羊呢?
都说习武之人身蕴杀伐之息,可易尘追身上非但没有那象征性的杀伐之息,反倒通身流蕴着一股文人温和的风度,有时甚至都能让司徒诚自愧不如。
两人站在封锁邪物的灵障边缘,司徒诚忧虑重重的打量着十步开外那个上了几道锁的箱子,沉默良久,又连叹了几口气。
“诚兄是觉得此事与这邪物相关?”
司徒诚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片刻,却又颔首,接着又是一叹,“虽然还没有明确的关系,但……”
“西域和鬼星之间的联系一直都很紧密。”
“嗯……”
司徒诚这个轻浮的家伙身上很少会有偏向于正经的态度,而此刻易尘追眼前的他却透出了不同于往日的忧虑。
看来也是真的为这事愁坏了。
“眼下也只好劝咱爹尽快将西域之事确定,否则这团迷雾再拖延下去,恐怕就要对中原不利了。”他此言方罢,便有一阵匆急的脚步声闯来,两人应而回眼瞧去,见是刑部的人赶来。
“大人!”
“别急,慢慢说。”
这位小官气喘吁吁了半天,才道:“方才东郊的守墓人来报,有人闯了葬场!”
“什么?”司徒诚整个人陡然一精神,突然开了塞一般,顾不得多待,抬腿就走,“什么时候的事?”
易尘追紧随了一步,却蓦觉了一股异息,回眼瞧去,望着空空如也的暗堂,心里仿佛漏了一拍。
再回眼,尚书大人已经没了踪影。
——
司徒诚的马车又一路绝尘奔出东门,才近了葬场,便见了两匹俊俏的黑马在枯树下踏着小步。
君寒和舒凌早他一步站在残碑前,君寒依旧挂着那不冷不热的神情打量着脚下这片色泽诡异的土地,舒凌却站在被刨开了的土坑前,沉沉皱着眉。
“怎么回事?”司徒诚急匆匆的赶来,未近跟前,已经见了残碑上赫然新添的四个血字——“淘仙之墓”。
“这字是刚刚写上去的。”君寒回答。
“淘仙?”司徒诚第一反应以为这便是墓主的名字,却旋即又察觉了不对劲。
君寒浅淡一笑,若有所思的转动着指环,“看来这世上还有记挂这个孩子的人。”
“元帅认为,会是谁?”说时,他往坑里瞥了一眼,见是空空如也。
君寒缓步踱到土坑旁,打量着里头躺过骸骨的格外幽黑的泥土,“大概也是仙门的某位故人吧。”
“仙门……”
司徒诚惊在一旁,君寒却平泊无奇的蹲下身,稍稍凑近了些打量那朽浊的土壤,片刻,戏谑着叹了口气,道:“地都黑了,看来这东西的确挺危险的。”
“元帅心里有人选了吗?”
君寒稍作思忖,“大概有吧……”他又站起身,转眼瞧住边上舒凌,“让守墓人把土填上吧。这两天加强城中警戒。”交代罢,君寒转身便走。
“那个,元帅……”司徒诚踌躇着叫住了他。
君寒定步,回过头来等着他说。
“关于西域的事,我觉得,不能再拖了。”
君寒敛眉稍作思忖,“此事当由皇上下诏。”
司徒诚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我想,陛下不会拒绝的。”
君寒浅然一笑,便走,“这两日城中或许会有点乱子,尚书大人若没什么十分重要的事的话,就尽量待在府中吧。”
司徒诚拱手送礼。
待君寒和舒凌走远,尚书大人才缓缓正回身来,目光悠悠落在他们离去的方向。
的确如他爹所说,君寒这个人难以捉摸得令人不安。
可奇怪的是,只要有他在城里,大家都能格外心安。
即使乱子砸在眼前也能做到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