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郊的后土庙属皇家领地,等闲时也无外人行往,庙里只有几个老祭司打点,一年到头通常也只有那么七天热闹。
陛下腿脚不便,故老祭司们一早便清扫了院里的积雪,清出了一条可以畅通至正殿的洁净小径。
兵士杀伐气重,不宜入殿行祈福之礼,便后再庙外。
皇上下车后群臣亦陆续下来,丞相大人留心环望了一周,只见周围全是森森金甲,将这后土庙堵了个严丝合缝,活如铁桶似的,摆明了“请君入瓮”。
丞相大人这辈子都在跟朝堂打交道,只要是朝廷里的,哪怕只是微毫动静他也能敏锐的捕捉,更何况眼下已经是明晃晃的危局。
可形势已经明显至此,皇上居然仍就毫无所察!
丞相大人欲哭无泪,突然间也再顾不得更多,快了步伐便想赶上去。
却就在察觉了丞相大人动作的一瞬间,两列金甲士兵便已“唰”的压进了群臣与皇上的空当之中。
士兵才一脚踏入庙院的门槛,便有个祭司上来提醒道:“将士杀伐气重,此间主祭天时农耕,诸位……”
“阁下的意思是,本王也应该出去候着吗?”北燕王森森一语便将这老祭司抵的哑口无言,挪眼瞧去,毫不掩饰眼底的腾腾杀意与狼子野心。
皇上似乎也突然被他皇叔没收敛的杀气给惊了一愣,莫名生了几分怯意。
这段时间,北燕王在皇上面前从来都像个慈善的叔父,几时透露过这般骇人之事。
眼下已入虎口,在场的都是一票文人,举目无援,当真是凄凉透了。
“无妨。”陛下淡淡一句,似乎是免了老祭司的紧张。
气氛更加寒压,前头皇上被北燕王领着快行,后面的一群大臣则被前后两头金甲战士夹着往前走,几乎已经有种“命悬一线”的紧迫感了。
这会儿,高统首真不得不佩服百里云的“料事如神”了。
随行的诸位大臣连同皇上都被顺理成章的请入了供着后土神像的正殿之中,跟进了神庙的士兵亦纷纷钻进正殿,随后大门一避,愣头愣脑的皇上终于察觉了些许不妙。
“皇叔这是……”
诸位大臣仍被一排士兵拦着。
皇上站在神像正面之下,北燕王负手再旁,却背对着众人,抬眼仰望着坛上神像。
“知道你父皇为何多年来坚持自己领兵开疆拓土吗?”
皇上一愕,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这个天下,只有王亲自踏足过的土地方能成之为‘王土’,江山社稷,不是光凭几首民谣、光凭几纸法令便可统治的。”说至此,北燕王缓缓转过身来,正视着眼前这个与他父亲的威武毫不沾边的小皇帝,道:“为君者,必须对自己统治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必须对自己手下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试想你当了这么些年皇帝,这些,你做到了吗?”
皇帝被问了个神魂俱颤,没大听懂这言中之意,却是惊愕着,难以置信道:“皇叔你……”
“北燕王,恕臣无礼,敢问阁下今日是准备篡位还是逼宫?”
“将一个懦弱无能之人从他待不了的位置上赶下去,仅此而已。”
丞相大人一步近前,两个金甲的士兵横步一挡,然这位文臣却好不为俱,横臂一推,愣是站了出来。
两把长剑“锵锵”出鞘,立马就架上了丞相大人的脖子。
“爹!”司徒诚下意识往前冲,却当即便被两个士兵擒住。
丞相大人峨立不惊,纵有锋锐抵命,也毫不为其所动,“犯上作乱之徒,置礼法于不顾、不念血亲、贪恋权势,如此,又有什么资格称陛下不配尊位!”
北燕王哼然冷笑,转眼瞧住那呆了个六神无主的小皇帝道:“丞相如此有信心,莫非陛下果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
“……”丞相一派铁骨铮铮,结果愣是被这一句给问了个汗颜,气势瞬间大打折扣。
但不论如何,这个孩子毕竟是先帝临终前亲自托付于他和君寒的,如今元帅虽然倒了,他却不能示弱。
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上毕竟还淌着先帝血脉。
“我记得先帝将殿下请出中原时,殿下曾对天地许诺,若不平息北疆匈奴、不使北疆人口增倍,此生誓不回京。”
这一句,活如剐刀一般挑动了北燕王最不可触的逆鳞。
便见这位王爷目光冷然一掷,霜刀一般磕进了丞相眼里。
这会儿就包括他儿子在内的几位大臣都不明,为什么要在这会儿体提这事?
“殿下统帅北疆已有二十余年,敢问这些,你都做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