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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鬼曳和鬼无回到沧海阁时,已是三月初六的二更,再候不过一个时辰的当,就是影落真正的“忌日”了。
在黑甲院地营的最深处即是影落所在之地。
此处有一柱坚冰顶天立地,却像一棵巨大的冰树一般,下有虬根蜿蜒、缠漫遍地,上有“枝叶繁茂”,冰霜蔓延了整片堂顶,而影落就居身冰树干中。
走近瞧,这树干也如冰墙一般平阔,被封在冰里的人青衣广袂、墨发倾散如瀑,分明面色如生却迟迟不醒,眼帘半睁,流露出一丝似还含着笑意的温润眼神,他身形瘦削、面色为寒冰映得苍白透凉,却不知为何,不论怎么看,都让人觉着他还留有温度。
“师姐,久等了。”鬼无悠闲的伸了个懒腰,顺手摘下负背身后的刀剑,果真放下了一身戒备。
这四人中,影落最先被元帅捡回,其后是紫魅,鬼无和鬼曳同时入门——虽然君寒的确是他们的师父,但也就只有在三月初七这天他们才会同门相称。
紫魅也难得的摘下了面罩,将真容全展,细眉修眼、薄唇点血,下巴削尖,凌人而冷艳——她不属于能一眼就叫人神魂颠倒、念念不忘的绝色美人,但若细品她的眉目,便不难发现潜藏在冷厉间的媚色。
紫魅最早到此,便也早早的就备好了他们四人相聚的酒,以及鬼无鬼曳格外喜爱的糖糕。
“灵势还没检查吧?”鬼无询道。
紫魅点了点头,斟了杯酒淡淡饮罢。
这种事向来都是鬼曳擅长。
每年今日,这三人虽然聚的很圆满,但往往只有鬼无一张嘴撑起全场,紫魅讲不了话也无可奈何,但鬼曳却不知为何,每逢这一天就话少的可怜,有时甚至还不如紫魅来得有反应。
鬼曳一言不发的瞧着冰墙中的影落,坠坠有思,对酒没什么兴趣,只一边啃着糖糕一边瞧着影落出神。
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短暂聚后,这三人便又各自忙活去了。
沧海阁里等闲时也并无过多繁杂事务,这次最紧要的也不过就是检查一下影落灵势的情况。
待那两人走远后,鬼曳方才唤出了那枚藏着血色记忆的琉璃镜珠。
珠里血影翻转,絮缠叠绕着,犹如沉水之血,焰光幽灼摇曳,偶尔会在一片血色模糊里露出片许称得上是景象的画面。
这样的记忆鬼曳从来没有见过。
“喂,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鬼曳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对象却是被封在冰里不可能有所反应的影落。
鬼曳两手捧着珠子,定定的打量了影落好一会儿,眸光渐渐坠沉,无形中竟透出了几分不服气的意味。
怎么这家伙也学会趋利附势了?知道人家是元帅的公子所以才特地跑出来搭理?
“嘁……”鬼曳横了他一眼,本着不跟“死人”计较的清高心境终于还是忍住了砸冰的冲动,只凝神合眸默念了诀咒,一手托着琉璃珠唤起灵蕴,另一手则两指捏诀,将封在珠里的记忆景象引进自己的脑海。
琉璃珠悠悠浮空而起,珠里含蕴的血光灼燃映冰,像是一团包裹成球的火焰。
此珠被灵丝缓缓托至影落脸前,将那张素白如玉的清俊面庞映得明暖。
我可是有正事找你,识趣的话就给我出来——鬼曳在心里召唤道。
琉璃珠里又牵出一缕灵丝悠悠钻进冰里,探入影落的眉心。
但愿影落的灵蕴可以将这番混沌的记忆理清楚。
镜珠的灵丝勾住了影落的灵势,一如既往的毫无意识存在的迹象,只是一抔纯净得不能再纯净的清水。
鬼曳被这寻常无澜的“正常情况”给气了个邪火乱蹿,不禁咬牙切齿的想道:如果你这次不出来,我以后决计不再来看你!
但对面的是个跟死人差不多的玩意儿,即使被鬼曳这么明晃晃的威胁了也无动于衷的保持着那把“净骨”。
易尘追的记忆又一次重现于鬼曳的脑海之中。
可他始终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易尘追的幻觉,还是他确实经历过的现实……
实在是太混沌了。
火光一直模糊着视线,即是偶尔有几眼窥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也是模糊得难辨其貌——易尘追自己难以看清的东西,再由鬼曳刨出记忆就更难分辨了。
影落的灵息也循着灵势灌进了珠里的记忆,一缕浅白缠入血红,记忆里的混杂清明了些。
这家伙的灵息分明鲜活如生,可不知为何,鬼曳就是无法逆流而上探得其灵识一二。
“你还是这么喜欢窥探灵魂呐?”这一声旷远如幻,却惊钟一般砸了鬼曳脑海一阵惨烈烈的空白,效果比起五雷轰顶也不遑多让。
“别来无恙,小豆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