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众少年飞扑而来,却只有少云接住了老掌门残朽将坠的身躯。
毒噬心肠、穿骨入腑,犹如万蚁噬进朽木之心,却有春风轻拂,带过最后一丝足以掩盖痛楚的温存。
掌门枯木般的手轻轻拍了拍少云的手背,意味深长的,带起了全身最后的气力对这些少年说:“往后抉择,切忌鼠目寸光,务行长远之计,若惧艰险则无云开,若畏苦难则无澜静,世多纷杂,务必慎重抉择。”
“弟子明白……”少云颤抖着应道,伸手揩去掌门唇角触目惊心的淤血。
老掌门气息将绝,终别之际,仍勉力勾了抹微笑,盲眼之中却落出两滴清泪,隐约里,似也有灼灼目光注视着围聚在前的少年们。
“都是好孩子……”一句终言未落,掌门便已咽下了最后一口生气,躯体渐冷下,凄凉锥心。
纵是铁石心肠如百里云也不禁为恩师逝去这一幕而略有动容。
君寒默默收起老掌门的血书,却冲边上的百里云轻轻勾了勾指。
百里云这会儿倒是乖的跟哈巴狗似的老老实实的凑了脖子过来。
“回头掌门的死讯就由你报给你师兄,另外还有……”君寒故意使坏似的顿了一顿,“还有你心上人的事也记得告诉她兄长。”
百里云一身莫须有的羞耻心突然在这一瞬无中生有的被这头狼给点炸成了烟火,差点就要原地爆炸。
元帅大人却是江湖老辣的“嘘”了一声,拿眼神指示了此地“不宜喧哗”的氛围。
然而百里云还是在他耳畔恼羞成怒的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她不是我的心上人!”
总头大人虚张声势似的扬了一身“老子从来没有心上人”的架势。
君寒没跟他计较这点小出入,神色一如既往的正经,又接着道:“一会儿这些少年就都交给你了,尽量把他们全留下,回头都是战力客观的苗子,你要是搞不定就让尘追跟他们多交流,你别添乱就行。”
百里云还压着那“心上人”的火,便愤愤的哑声问道:“那你干嘛不直接让那小子来?”
“我可不打算让他们进入朝廷范围,他们也不适合哪种浊杂的环境。”交代完,君寒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递了个“明白了吗”的眼神。
百里云懒得跟他打什么哑谜,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犊子!
君寒向来也不怎么跟他计较,便也自然而然的忽视了他这点不敬,也就顺着溜身回去了。
直到那头狼走远,百里云才恍然大悟回来,看着那一群哭哭啼啼的小辈,突然有点头疼。
——
易尘追到底还是在屋里闷不住了,虽然记忆还有些混混沌沌的。
他一推开屋门,便是一缕清风拂面,带有浅浅桃花香气,似连拂柳的意味都蕴藏其中,悠悠然的,还给他吹回了点现实之感。
易尘追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便提了点精神,带上屋门,溜溜达达的出了院子。
却才转过高墙下的小道,恰见君寒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相当要紧的事。
“义父。”易尘追距远唤了一声便小跑过去,貌似也忘了不久前被抓包的事,“义父又有什么要紧事了?”
君寒淡淡舒了眉头,“东海出了点乱子,须出兵援救,陛下已发了函书,须得先走一步了。”
“战事吗?”
“或许吧。”君寒暂缓了一步,顺便稳下神来交代:“你抓到了那个凡人就尽快回京复命,切莫耽搁。”
易尘追怔了一下,“果然就是那个凶手吗?”
“根据鬼曳的判断应该不错——那家伙修为高深莫测,赶在封印失效之前交到铁麟军手上,届时我会让舒凌留下助你看守。”
“义父不带凌叔一起去东海吗?”
“东海那边只是点小问题而已,我一人足矣。”
不过这件事也的确要紧,君寒着实留不出太多功夫同易尘追交代详细,只能暂时寄希望于阁里这个不靠谱的百里云和远在京城的那个稍微靠谱点的舒凌。
“千万不要擅自跟那家伙接触,尤其不可与他动手,记住了。”元帅最后这么简略的交代罢便匆匆提步而去。
易尘追站在原地望着他义父潇洒的背影,却莫名扬起了点担心的意味。
虽然一直都知道他义父是名震天下的大元帅,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他义父真的要出征。
而且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