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队!”
庄恬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桥边的栏杆在雾气中泛着湿润的鲜红,一眼看不出是原本的喷漆还是血液的颜色。顾行手扶铁栏一动不动地站着,身体前倾望向水面,面色沉凝。
身后脚步声纷乱地接近,他猛地转过身来:“守住江岸两侧!”
赶来的几人全都是一愣,不敢置信地彼此对视——凶手居然又跳江跑了?!难道他是条泥鳅不成!
比起半个多月前,眼下气温骤降,江水虽然还没有结冻,但水温也直逼零度,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根本就疯了,居然在这大冬天一再往寒江里头钻!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立即沿着江岸开始搜索。
冬日里天色暗得极快,仿佛只是片刻的工夫,那轮殷红的斜阳就又往地平线的方向倾斜了不少,沉郁的色调染满了江面上的水汽,浓得像是蒸开的血雾,看不清人影。
庄恬咬了咬嘴唇,迟疑了片刻,往顾行袖子上抓了一把,果然沾了满手泼漆似的红,她正要说话,却听顾行声调平稳,按部就班地下了指令:“通知痕检,追查枪弹来源!封路!”
临江苑处于市郊,进城的路虽然不少,但最终都得汇集到几条干道上,如果布置得当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堵住。
庄恬又不自觉地往顾行手上瞄过去,有心想要劝一句,但后者却毫不领情地冷声催促:“快去!”她只得转身跑回车上,打开警用电台。
堪堪通报完情况,李非鱼和陆离也赶了过来,见到这边的景象,心中皆是一沉。
陆离问:“跑了?怎么回事!”
庄恬启动车子,恨恨道:“跳江了!他也太……”她咬牙咽下了后半句脏话,忽然想起什么,冲李非鱼说:“对了,后排有急救包,小鱼你等会帮顾队包扎一下!”
她说着,打开前后雾灯,小心地调整方向将车子往后倒了几米,让开前方的悍马。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雾气中渐渐清晰起来。
李非鱼目光落到顾行被染红的衣袖上,血仍未止住,在浸透了半截袖口之后,顺着手腕蜿蜒流下,她神情顿时晦暗下来,却仍是一言不发。
陆离忍不住担忧道:“怎么弄成这样!庄恬说嫌疑人有枪,不会是——”
顾行瞥他一眼,看不出喜怒,但还是配合地回答了:“栏杆破损,划伤。”
于航最后一枪开得时机太准,逼得他不得不躲闪,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他就只来得及抓住对方一片衣角,下坠的巨大力道之下,于航的衣服被扯出了条口子,而他的右手则重重硌在了栏杆上,破损翻卷的金属碎片霎时嵌入了皮肉之中,血流不止。
陆离从牙缝里吸了冷风,看起来似乎比正主还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得打破伤风针!”
顾行没说话,像是有些疲惫地坐上了车子,仰靠在座椅上。
与陆离的担忧相比,庄恬的反应反倒更加糙汉子一点,她镇定地挂档启动车子,问道:“顾队,要沿着江边找吗?还是去路障那边等?”
顾行还没回答,李非鱼突然说道:“暴食,还有懒惰。”
庄恬一愣:“什么?”
李非鱼打开了急救包,从里面取出药水和纱布,头也不抬地冷冷说道:“七宗罪里剩下的两个。刚才的现场缺了标志,并不完整,凶手的欲望没有得到完全满足,何况他也自知就要山穷水尽,与之前那次逃脱不同,这一次,无论是时间上的紧迫感还是杀人的欲望,都会促使他立刻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这一点,方才在地下停车场里,她与陆离就达成了共识。
车子在白茫茫的雾气中缓慢地前行,比步行快不了多少,每隔几秒钟就有规律的鸣笛声响起,最多不过五百米的距离却远得像是永远走不到头。
庄恬紧紧攥着方向盘:“暴食是张临,他还在医院,难道……”
李非鱼已经挽起了顾行的衣袖,让伤口露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用纱布蘸饱了消毒药水,直接按了上去。专用的药水并没有产生额外的刺激,但纱布按压伤口带来的不适还是让顾行反射性地蹙了下眉头,他垂眼看着李非鱼七情不动似的专注面容,眸色微微暗了暗。而李非鱼并未抬头,接着庄恬的疑惑说道:“不,正因为张临在医院,有人专门保护,所以于航应该不会选择他!”
“那就是懒惰了?”庄恬问道,“可是那又会是什么人?”
她边问,边忍不住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良媒体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边,要不是他们为了吸引人眼球而编出了七宗罪的名头,现在又何至于此,一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把他们也当教唆犯一起抓起来。
血流终于渐渐止住,李非鱼将纱布打了个结,又抽出张湿巾擦手,坦率答道:“还不知道。”
庄恬吃惊地“啊”了声。车子已经离开了雾气弥漫的大桥,江面的水雾虽然也会随风飘到岸上,不过周遭的朦胧感却淡了很多,视野已经算得上是开阔,但车速却反而更加慢了下来,庄恬抽空回头:“那咱们现在到底去哪?”
一时无人回答。
无论去什么地方,他们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能够阻止凶手,如果判断失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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