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了下,又问:“顾队,你知道小鱼家里的事么?”
按理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婚姻感情这种事情应该早就可以理智地看待。但口头上说的“应该”总是要比实际上的应对要来得容易太多,有些事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牵扯出几十年的过往与悲欢,其中滋味便不足与外人道了。
庄恬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往顾行心口插了一刀,仍在自顾自地絮絮叨叨:“顾队,你说咱们跟小鱼也同事好几个月、一起办过好几桩案子了,现在想想,她爸妈要离婚,家里肯定乱着,还有在宝金的时候,那么危险,人都差点救不回来了……可她总是没事儿人似的,我也就从来都没往心里去……现在她一出事,我才觉得咱们会不会太……”
太疏忽了?太对不住她?
话都到了嘴边,可哪个说法却又都不对,庄恬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渐渐沉默了下去。
顾行面无表情,不知是高烧还是其他的原因,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胸口一阵刺痛,可疼得多了,便也就麻木了。他没有回答庄恬那句误打误撞却直戳人心的话,沉声问道:“监听?”
庄恬连忙点头:“刚装了,正在调试!”
顾行又道:“她家人呢?”
庄恬往二楼指过去:“楼上卧室!小鱼妈妈听到消息就晕过去了,好像还没醒,她爸也在楼上。”
顾行便转身上楼。
李家的小别墅并不算大,很有了些年头的样子,装修风格也甚是古早,给人一种近些年来并没有被用心打理过的感觉。通往二楼的楼梯边,还有走廊里的墙上残留着不少色差明显的方框痕迹,像是曾经悬挂过各式相框。
“应当是全家福。”
这个念头自顾行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脚步不禁停顿了下,连自己也觉得惊讶万分——若按照他惯常的思维方式,本应当先计量这些痕迹的长宽尺寸,与市面上各种可能的物件对比,再结合当前环境给出推测,可刚才,他却像是自然而然地跳过了所有中间的步骤,直接跳到了最后的结论。
一时之间,李非鱼喃喃地说着“他们都不要我了”的时候那种空洞的表情,还有平日里她对什么都浑不在意似的懒散模样,不停交替着浮现在他眼前,顾行突然就感同身受地明白了过来,这个家中昂贵却陈旧的装饰隐藏的含义,还有李非鱼那种近乎于病态的自我保护究竟意味着什么。
顾行扶着墙壁缓慢地调整着呼吸,这种感觉非常古怪,就好像他终于不再是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终于有一只手不容分说地把他拉进了这个充满了爱恨与悲欢的真实的世界。
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可能并不是学不会,而仅仅是不认为那些看起来多余的细腻感情有什么意义。但现在,一切好像都不同了,他想要了解得更多,想要知晓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背后的深意,也想要看清这些日子以来,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陆离从他身后走过来,见他扶着墙站了好一会,不由压低了声音:“不舒服?”
顾行摇摇头,面上的动摇之色极快地敛起,镇定道:“进去,帮我问话。”
前方不远就是卧室,警方虽然没跟着李彧夫妻进去,却有人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见到两人过来,立刻抬手敲了敲门。
李彧的声音从虚掩的门后传来:“请进。”
他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早上那身铅灰色的订制西装,但松开的领带和衣袖上的褶皱却让他显得异常颓唐。而在他身旁,何昕靠在床头,似乎刚醒过来,两眼红红的,神情里有几分呆愣,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里那个说一不二的女强人。
陆离制止了李彧起身的动作,温声道:“伯父伯母,我们是小鱼的同事。你们先别多想,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把小鱼平平安安地救回来。”
对着顾行,他能违心地许下毫无把握的承诺,但面对着作为受害人家属的李彧与何昕,他却只能在职业道德允许的范畴内说上几句苍白的安慰。李彧显然也明白,他嘴唇动了动,勉强地维持出一个近似于微笑的表情,可声音却绷得像是要断开:“好,好,谢谢你们……”
他顿了下,飞快地咳嗽了一声,如同在掩饰什么:“你们有什么需要问的,我们一定配合!”
他半个字的要求也没有提,但越是如此,反而让人心里越难受。顾行死死咬着牙关,只觉嘴里都漫起了一股血腥味,一言不发地听着陆离问道:“麻烦您仔细回忆一下,这几天小鱼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哪怕是不起眼的小事也行。还有,请您再和我们说一遍早上那通电话,所有您能回忆起来的细节都不要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