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说这许仙的字体也是颇为好认,许仙从不在字体上做文章,从始至终都是正楷。在诸多学子之中,许仙的字算不得最佳,只能说勉强不是累赘而已。
然而但凡是见过许仙文字,又粗通文墨之人,都会觉得许仙文字之中有着一种十分独特的东西。
王县令一时间也说不好那是什么,如果非要用一个比较接近的词汇来形容的话,那便是灵性。
是的,灵性。
此时许仙的字体普普通通,不显丝毫特殊。但多了这份灵性之后,便能轻易的让人将他和那些凡人给辨别出来。就好比一条混在浅池中的蛟龙,无论他如何伪装,都无济于事。
在昨天阅卷的时候,王县令其实非常的担心。
他真的很担心,许仙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放过了这次机会。但如今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
王县令从许仙的眼中看不到太多对功名的渴望,就仿佛那是可有可无之物。但他还是违着本心,前来参加科举了。他为的是什么,王县令当然明白。
之前许仙未曾下过场,王县令还稍微有些烦恼,怕他考的不好。但看了这首诗之后,王县令心中大定。能有如此才情的人,不可能写不出好文章来。
果然,在交换审阅的时候,一位房师一下就发现了一篇好文。众房师争相观看,啧啧称奇,都说这文章,大约进士都可以中的了。王县令取来一看,果然雄文,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最妙的是,这文字体和那好诗分明是同出一人。当时众人还未看完所有卷子,但众人商议,这便是此届第一。后来众人考校完了所有卷子,排了座次。王县令打开糊名一看,第一果然是许仙。
“好,好,好。”
王县令看着眼前这诗,连念三个好字,甚至再次吟诵了一遍。师爷也是同道中人,同样抚须微笑。
“确实是百年来难有之物,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洛阳纸贵啊。依在下愚见,此诗乃是现今春日第一,县君怎么看?”
“不,你完全没懂。”
王县令摇了摇头,并不认同师爷的意见。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此诗于景物上不着一字,却让人眼前一亮,仿佛出现了春光烂漫之景。然则于我而言,这却不是最妙的……”
王县令如此说着,连点三下诗中那等闲二字。师爷跟着王县令也有一段时间了,哪有不懂的。
“春日之前,是什么?”
“是寒冬。”
“何为寒冬?”
“县君蹉跎半生,虽是一县之尊,却终究不得意。”
“如今如何?”
“如今苦尽甘来。”
“既是苦尽甘来,我又该如何自处?我熬过了这冬天,其他人呢?”
师爷此时已经知道县令的心意,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并不说话。
两人心领神会,心中皆是叹息。
“这许仙真是玲珑心思。我如今熬过寒冬,真是春风得意之时。这人一得意,便容易出了错漏。许仙爱我,但又不敢直说,也不能直说,只能如此委婉的提醒。”
“有这份心思已是极为难得,偏偏还隐在这一首好诗中。我之前可没告诉过他这次试帖诗的题目,他能做出,想是全凭一身急才也……此乃我家麒麟儿,险些误其大事!”
“以县君之见,该当如何?”
“这许仙不下场也罢,一旦下场,必如锥入囊中,再也无法隐瞒。文人之间的腌臜事实在太多,我护不住他的。他年纪太轻,怕是应付不来。等下我见完许仙,你便将这诗急急送入京中,傅先生自有决断。”
师爷敛了笑意,郑重无比的应了。
“合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