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仙子低头浅笑:“那神君先忙,沐沫告退。”
“我送仙子。”
狐狸君笑嘻嘻地送走了仙子,走时还不忘又回头透过屏风给了我一个既开怀又嗔怪的眼神。
次日下午,炎热嗜睡。
“小兔子,今晚水德星君寿宴,你随我一同去可好啊?”狐狸晃着我的藤椅背,晃得节奏不稳,甚是晕眩。
我拿开他摇晃的手,闭目养神道:“不去。”
他便端了个小凳,坐在我对面。郑重其事道:“我有一只隐灵镯,你戴上。管保修为再高的神仙也认不出你的元灵。你随我出去,没人会知道你是冻天城的冰灵族精灵。”
我奇怪问他:“你为何会认为我害怕别人认出我冻天冰灵元灵,难不成你们这天界竟真的容不下我们冻天城的人啊?”
话虽这么说,但我绝对不能跟他外出。即便有什么隐灵镯,我还是害怕别人认出我。我深知自己危机四伏,责任重大,每走一步都要万分小心。
“你难道不知道天界容不下冻天精灵吗?你难道不是逃出来的吗?莫要再装,你为何总是提防着我?你没发现整个火云宫除了天米,再无其他仙婢仙侍吗?”
“你自己去吧,狐狸。我对寿宴什么的不感兴趣。”我别过头。
炙弦不再说话,拖着步子离开了书房。
我微微睁眼,看着那一抹火红身影在门边消失,心中泛起低落。真不知我要对他隐瞒到什么时候。
是夜,熟睡中。
房门忽被猛得推开。霎时一阵酒香充斥了整个房间。
惊坐而起的我眼前却是一身火红的炙弦神君。他立于我床前,一动不动。还好我习惯睡前点着宫烛,不然我一定会被吓死。
烛光中,他双颊上不知何时已飞上两抹淡粉,吊梢狐狸眼蒙了层润润的水烟,那瞳仁竟也有些泛着红光。
这般干站着却是怎么回事?
“狐狸,狐狸,狐狸君,炙弦……!”我重复地叫着他,他仍旧一声不吭。
我急了,站起身拿手轻轻戳他。岂知,他晃了晃竟顺势倚倒在了我肩上,酒香迎面扑来。我这才明白他已醉了。
观尘镜中的凡人醉酒,有的话多,有的爱笑,有的手舞足蹈,有的还喜欢打架。然则像狐狸这样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真是酒品极好。他靠得我这般近,我开始感到紧张,心跳加快。
忽感觉他有顺着我的肩膀往地上滑的趋势,我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揽住他。我费劲地将他在床上摆好。看来今晚我的床只能让给这醉狐狸了。无妨,书房的藤木躺椅也是极舒适的。
他唇色红润,闭着双眼,敛了平日里的活泼劲儿,两扇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乖乖巧巧的影子,看来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我悄悄欣赏了一阵儿,安置妥当准备去书房睡觉。
刚想转身离开,他竟睁开了一双狐狸眼,无限娇媚地将我一望,轻声道:“别走。”
我心中一颤。
“你醉了,睡吧。”我像哄孩子一般对他说。
他目光盈盈。一副惆怅且温柔,甜蜜且忧伤的神情。他拉住了我的手,几分暖意,让我不由地也握紧了他的手。
他全神贯注地将眸光纠结在我脸上,颊上淡粉顺着那完美弧度的瓜子脸向着修长的脖颈蔓延泛滥而去。
我看情况不对,忙松开手,吓退了几步。若真与他动作亲密,怕是会被他发现我的身份。像我这样朝不保夕的人,实在不该让他对我生出情意。
“你为何不信我?我何曾害过你?我去你们冻天城找你们那什么破冰块儿。我知道了你是逃出来的,我一回来就遣散了其他仙侍仙婢,只留一个天米照顾你,还不安全吗?你为何还不信我!?”
我心中一惊,失控扑向他,双手抓住他的双肩,强忍镇定问道:“你知道了什么,冻天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听及此,颓然一笑。
“你不知道?原来你不是逃出来的,你竟真是为他而来天宫的。呵,枉我对你……”
“莫要瞎猜,告诉我,狐狸,求你了,冻天城怎么了……告诉我,求你了……”我控制不住哽咽,我守在冻天城那数十万年,或者数百万年,从未见过那里的人、那里的景,但我自从知道我是谁,便再也放不下那座城。
“炎燚族魔军留下的冻天城火气,长期与那里的寒气交融抗争,变异为冻天精灵的传染恶疾。凡染上者,灵力逐渐消散,直至灰飞烟灭……”
我又感到双眼开始灼热、融化,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一样。
“冻天城精灵从不善战,一直是靠玄冰灵气维护的强大结界自保一方……”
元风之前对天帝说的话又回荡在我的耳畔。是的,如果我在,也许冻天还是那个冻天。
可现在我在做什么,我就是在害怕,我就是在逃避。
我突然好恨我自己。
炙弦抱紧了我:“你是两万年前,他在冻天城和炎烈魔军大战时爱上他的吗?
我无言以对。
“不管你因为什么来到这里,从你冲入九天神火中救我时,我便决定永远保护你。其实你不必害怕,你只是个雪兔精灵,你也没有染上火气恶疾。纵使天帝封印了冻天城,不得进出,却也不会容不下你这只无害的小雪兔。”
是的,倘若我只是雪兔,我又何必这么小心翼翼。可我是天寒玄冰,我是众矢之的。那个魔尊炎烈怕是做梦也想杀了我。
“既然如此,你为何遣散其他仙侍仙婢,你为何要我戴隐灵镯……”我哽咽道。
“我担心你害怕,怕冻天城的惨状是非连累自己,怕其他人知道你是冻天精灵看不起你。我本也是妖界一只狐,刚来天宫之时我也很害怕,我懂。“
“是的,我害怕。”我只能顺着他这么说。
“然则,你这般在外,没人会认出你的元神,除非法力极高的神仙刻意探你元灵。”
“就像你一开始想触我额心探我元神一样吗?上次被我阻止了,你要不要再试试?”我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笑问他。
“你不是说过你是雪兔嘛,我自然相信你。”狐狸眼眯起,又充满了笑意。
“万一我骗了你呢?”我忍不住问道,问完我便十分后悔。
然而他只是笑笑。
“无论你是什么,你不想说便不说,我不在意你到底是什么。”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思绪万千,他温润的双手轻拂我的脸颊。
一阵急促脚步声打断了我全部的思绪,我连忙起身。
“神君,你……怎么……在这?天米,天米找了好久。”天米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原是炙弦冲进我的房间,竟连门也未关。
“怎么了?”炙弦侧脸皱眉问道。
“水德星君府上洺锡星使在前厅等您,说是宴席上您遗落了东西,前来送还。”
炙弦听及此,双手慌忙在身上四下摸索,随即猛得坐起身,一声不吭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