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冬至,是在刺骨寒风中来的。
这一天的张妈大早就起来忙碌了,她先是在市一中的鱼粉店子里熬制鱼汤,准备榨粉和调料,去菜市场买了晚上包荞麦米饺需要的墨鱼猪肉和韭菜大葱,做完这些,又走路回家,给小小穿衣服,梳头发,挨个叮嘱一个个打扮的干净利索忙赶着出门的子女们,晚上早些回家,最后,她还给张秋兰打了一个电话,嘱咐她带外孙天天早点回娘家过冬至。
直到这时候,张妈才算是结束了冬至这天第一阶段的工作,她换了衣服,一边往鱼粉店走,一边开始念想着今晚一家人过冬至的一些事情。
其实,按理来说,如今的老张家吃穿不愁,早已经过上了那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人家生活,可张妈有时候总觉得心里面空空的,相比于以前苦穷那会儿,五个子女已经没小时候的亲热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除了还不晓事的小小,个个都有自己的盼头,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一家人好好坐在吃一顿饭也实在不容易。
云起是管顾不住了,嘴巴子会说,办起事情来又叫人一等一的刮目相看,干点啥都指不上他的不对,很多时候晚上回家,他第一句话常常是:“妈,我在外面吃过了。”
秋兰呢,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本来回家的次数就少,现在做了老板,更不消指望,娘家门都摸不着,那些几百上千块的衣服保健品倒是隔三差五叫牛奋往家里稍。
剩下两个女儿,小小贪玩,天天泡在零食堆里,不省心,春兰倒是好,这闺女打小懂事上进,不爱玩,上学就好好学习,放学就帮她看鱼粉店。
最叫张妈忧心的是云峰。
如今的云峰已是事业上的大忙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市二中鱼粉店忙事,晚饭也在那边解决,最近这些时日里,又谋划着要在市六中开第三家鱼粉店,已经在准备招人租门面装修。
张妈看着这个大儿子没明没黑地操劳事业,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不管不顾,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云峰和晓楠好的事情,她是知晓的。
本来还很高兴,晓楠那个女娃自然是没得说的,吃公家饭的教师,人又好,心地善良,整个龙湾镇的十里八乡,绝对挑不出第二个来,张妈心里是一百个满意,然而时间一久,她就看出了点味道,两个娃娃的感情一直没有进展,更不消说谈婚论嫁,云峰又总是不愿跟她提这事,最近这些日子,都没有看见他来市一中和晓楠见面谈感情。
张妈心里急呀!
眼看着年关又到了,这个大儿子直接奔着25岁去了,村里那些和他同岁的后生,哪个不是婆娘热炕头娃娃打酱油?明明年纪已经到了山梁上,明明心里也有晓楠,他却丝毫还没有想要成婚的念头。
这已经成了张妈的一块心病。
再这样熬磨下去,迟早误了儿子一辈子的大事!所以,最近她心里一直想着,无论如何,这桩事情都应该定下来了,有个说法了。
刚好,今天冬至,可以把晓楠叫到家里来好好唠唠,所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张妈就特地拉着张云峰嘱咐说:“冬至学校不放假,晓楠一个女娃娃在学校怪孤单的,晚上叫她回家一起吃荞麦米饺。”
张云峰“嗯嗯”两声,夹着包出门,也算是应了下来。
然而,晚上回来的时候,张云峰还是和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样,一个人夹着包,只是脸上多了些许冬日的风霜。
这叫张妈好不失望,问:“晓楠呢?”
张云峰一脸疲倦地说:“不来了,人家在她二叔家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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