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燕蒹葭也算是多年的至交,从年少时,辛家覆灭,他为燕蒹葭所救开始,他便成了她名副其实的心腹。
正是因此,他也向来知道,燕蒹葭是个怎么样的人。
可近几个月开始,燕蒹葭的行事,变得令他难以揣测。从前只是纨绔少女的她,徒然将手伸入燕国朝堂。兴琼楼、立青楼,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其实是别有深意。
她借着青楼,打探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短短数月,几乎将整个建康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关系,捋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从前只知玩闹的燕蒹葭所不会做的事情。
只是,他的问话,让燕蒹葭顿时沉默起来。
她望着杯盏中漂浮的点点青色,好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辛子阑耐不住了,才再次出声,道:“公主若是信得过子阑,子阑愿为公主分忧。”
兴许旁人不知,但辛子阑看得出来,这些时日,燕蒹葭忽然有些消瘦,仿佛心中装了什么事儿一般,偶尔在他面前的恍神,也显得那么的心事重重。
“子阑,你可信妖魔之说?”燕蒹葭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直直看向辛子阑,眸底满是肃然。
辛子阑很少见燕蒹葭这般表情,年少时他寻死的时候,燕蒹葭曾露出这样的表情过。但在那之后,他几乎是没有再见着了。
“怎么,不相信?”燕蒹葭挑眉,见他不说话,便下意识以为他不信。
“若是旁的什么人说,我是不信的。”辛子阑回道:“可公主说了,我便信。”
“哦?为何?”燕蒹葭道。
“公主杀过的人,不比子阑来的少。”辛子阑道:“或因当诛,或因碍眼……无论怎么样,公主也不会是个迷信之人。”
若是迷信,不会微笑着杀人,更不会轻易触到血腥。可一个不信神佛鬼怪的人,忽然问他,信不信妖魔之说……
“呔,原是如此啊。”燕蒹葭故作失望,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信本公主,所以信妖魔之说呢!”
“不过,不瞒你说。”燕蒹葭道:“本公主从前也是不信。但数月前,本公主忽然便信了……”
几个月前,她蓦然开始做一个梦,一个连续几个月下来,几乎每隔几日便会做的梦。无论做几次,那个梦都一模一样。甚至连梦中她自己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梦中,她正坐在深宫庭院之中,有宫人慌张来报,说是兵临城下,事态极为严重。
“破国梦?”听到这里,辛子阑不由一顿,秀美的眉梢蹙成一团:“燕国……亡了?”
“亡不亡,本公主不知道。”燕蒹葭眯起眸子,道:“但梦里,有你。”
梦里的辛子阑就在她的身侧,他眉头紧锁,听着宫人来报的消息,说道:怎么也没有想到,让燕国如此狼狈的,会是他!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明显表现出,让燕国灭亡的,是他们熟悉之人。只是,究竟是谁,燕蒹葭不知。因为她的梦,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再没有其他。
辛子阑闻言,沉默半晌,才问:“公主做了多少次,这般噩梦?”
“不多不少。”燕蒹葭凝眉道:“七十九次。”
如果是一两次一样的梦境,燕蒹葭不会如此疑神疑鬼。但是,一连七十九次下来,梦中连辛子阑的衣摆都落在同一个方向,如此怪异之事,就算燕蒹葭再怎么不信,这一次也必须相信了。
“看来,此事的确有蹊跷。”辛子阑沉吟,道:“公主可曾想过请教一下国师?”
此等诡异之事,其实问一问扶苏,或许会有答案。
“梦中,有你,有我。有宫人一个,其余的人皆是没有。”燕蒹葭道:“谁能保证,所问之人不是谋国之辈?”
除却她和辛子阑,其余一干人等,基本皆是有嫌疑。燕蒹葭再怎么荒唐无度,也是明白,燕国对她、对她父皇母后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早在数月之前便想好了,今后燕国的长盛,由她来守护,这才是她这个一国公主的信仰!
“公主考虑周全,”辛子阑闻言,认同道:“只是,公主打算如何做?”
燕蒹葭道:“近来,本公主又有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梦,子阑,或许这就是验证所谓的梦境,是否为真的唯一途径。”
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不是预知梦,可这两日,她一连做着同样的梦,这是一个与破国梦丝毫不同的梦境,且依着她的猜测,此梦境所发生的事情,在破国之前,且还是在不久的将来!
辛子阑看向燕蒹葭,问:“公主所做的,是何种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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