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样,半点不怕扶苏说出什么让他母亲心中受伤的话。而同样,镇南王妃除了恼恨之外,竟是也没有过度自责乃至谩骂的情绪。
这两母子的冷静与镇定,头一次让扶苏忍不住想称赞一二。他忽然发现,其实尚琼的确在这一方面,聪慧的过分。
直到扶苏和尚琼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镇南王妃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没有对着尚琼说那些自责的话,只静静然看向尚琼,问道:“琼儿,春娘可还在府中?”
春娘?
燕蒹葭挑眉,印象中,这个唤作春娘的,是从前镇南王妃陪嫁的丫头。
“不在了。”尚琼摇头,道:“母亲第二次放火的时候,春娘便在里头,估摸着是烧死了罢。”
因着春娘服饰镇南王妃多年,尚琼心中有愧,但奈何春娘并没有家室,她早年被人贩子拐卖,辗转便落到了镇南王妃的身边,无亲无故,只身一人,于是,镇南王府只好厚葬她,以作歉然。
“不,春娘不会死。”镇南王妃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中毒的事情,就是和春娘有关!”
尚琼瞪大眼睛:“母亲的意思是……春娘给母亲下毒?”
“没错,就是春娘。”镇南王妃努力回忆着,便缓缓说道:“数月前,去白马寺上香,春娘随着我一起去,那时你大嫂有了身子,你不是不知道,你大嫂先前滑了两胎,我便想着去白马寺求神拜佛,兴许能为你大哥大嫂积福,保住这个孩子。”
虽说她最是疼爱尚琼,但其他两个儿子也是她怀胎十月才诞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自是很关切大儿子与大儿媳妇儿的事情。
说到这里,镇南王妃便继续道:“临下山的时候,春娘说她知道这附近有个唤作隐真寺的小庙宇,那庙宇近来许多人都说极为灵验,问我是否要去看看……我从未怀疑过春娘有问题,她跟随我多年,也是亲眼见着你长大……因此将信将疑的便随着她去了隐真寺,那寺庙实属人烟稀少,我捐了些银子,方丈还特意让人茶水伺候。只是,那天我仅仅是喝了一杯茶,便觉浑身乏力,意识昏昏沉沉……”
她神志不清已然有数月,有些事情早已忘却,如今扶苏提及,她那些久而不用的记忆才再度被勾起。
“隐真寺?”一旁默不作声的燕蒹葭,忽而凝眉:“又是隐真寺!”
说着,她顿时吩咐西遇,道:“你马上带兵去城北,把隐真寺围起来,这隐真寺定然有蹊跷!”
“是,公主!”西遇拱手离去。
见西遇离去,燕蒹葭看向尚琼:“尚琼,你去让人将春娘的尸首挖起来!”
“挖尸首?”尚琼吓了一跳:“公主是想看看死去的是不是春娘?”
春娘虽然被烧的面目全非,但当时身上的衣物物件却是没有少,正是因此镇南王才命人将她入殓,好生安葬。
“不错。”燕蒹葭道:“府中随着王妃多年的下人,定然不止春娘一个,你去问问和春娘同屋的下人,再比对一番那烧焦的尸首,如此便可知悉被烧死的究竟是不是春娘了。”
心下有些害怕,但尚琼想了想,反正挖尸首的不是他自己,于是便点头道:“好。”
几人说着,扶苏该问的也都问了出来了,故而生怕打扰到镇南王妃休息,几人便退了出来。
尚琼按照燕蒹葭说的,带着一群王府侍卫前去挖坟,至于燕蒹葭和扶苏,则是走出院落,各自打算回府。
西遇不在,暗中虽然有人护着,便是因着没有得到燕蒹葭的吩咐,他们便都不敢随意出来,而燕蒹葭则是二话不说在扶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闯入他的马车。
“公主在做什么?”牧清发出惊呼,正要掀开马车帘子,却不料那头燕蒹葭比她快一步,掀开了马车帘子。
“做什么?”燕蒹葭冷笑一声:“你这好师父给本公主下了毒又下了蛊毒,你说本公主能做什么?当然是找他算账了!”
她不相信,扶苏做的这件事,牧清会不知道,毕竟,扶苏不懂毒,但牧清懂,但凡扶苏要毒害她,都得先找牧清拿毒药。
她话音落下,牧清便不自然的看了眼扶苏。
扶苏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于是便紧跟着上了马车,如行云流水一样,极为雅致。
他弯腰,白衣胜雪,宛若谪仙:“公主有什么账,冲我来就好。”
此时燕蒹葭拉着马车帘子,扶苏则弯腰正对着她而站,一时间,两人的距离很是贴近,近到彼此呼吸皆是可以听得无比清晰。
燕蒹葭放下手中的帘子,毫无预兆便往马车里坐去,马车内,传来她不悦的声音:“既是算账,国师便赶紧滚进来罢!”
这语气,丝毫不客气,若是打得过扶苏,她现在早就冲出去,与这贱人一决生死了。
牧清蹙眉,正寻思着燕蒹葭好生无礼,那头却见自家师父笑容明媚,难得连带着眸底都浮现着光芒。
扶苏缓步入内,马车内,燕蒹葭端坐主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说道:“国师是给我下毒了罢。”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果然,燕蒹葭和扶苏所猜想的一样,一回公主府,她便请了大夫给自己把脉。
“公主都知道了?”扶苏顺着她左手边走去,宛若涂脂的薄唇,弯起一个弧度:“看来公主今后是必须受限于我了。”
从前那个喜欢装好人的扶苏,仿佛已然消失,如今在燕蒹葭面前的,一脸贱嗖嗖的男子,或许才是真正的扶苏!
“国师可真是虚伪,”燕蒹葭扯出一个冷笑:“难道国师便是那隐真寺的恶人?”
“下毒谋害镇南王妃与我无意义,”扶苏道:“公主大可放心,我虽说知道那毒,却未必会用那毒去操控人心。”
言下之意便是,燕蒹葭体内的毒并非和镇南王妃体内的毒一样。
“这可说不准,”燕蒹葭全然不信,只嘲讽道:“国师可不是什么好人,披着羊皮的,不一定就是羊,也有可能是狼,对吧?”
“公主还不了解我。”扶苏叹了口气,似模似样:“我喜欢操控人心不错,但这人心还是有主见的人心操控起来有意思。若是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我摆布……可是无趣至极了。”
一边说,他一边抬眼冲燕蒹葭笑意如春:“公主不也是喜欢操控人心的吗?应该对扶苏的话,深有体会罢?”
扶苏以为,他和燕蒹葭骨子里很是相像,两人都自私自利,也都懂得利用人心,掌控人心。
这样的燕蒹葭,有时也让他由衷欣赏。
“哼!”燕蒹葭冷哼,懒得与他辩驳这些,只道:“国师给本公主下得什么毒?为何要给本公主下蛊毒?”
让燕蒹葭最奇怪的是,扶苏下毒便下毒,为何要下双份?难道有必要谨慎到这样的地步?
“我记得公主时常说我天真,可今日……看来真正天真的是公主才对。”扶苏笑眯眯道:“既是我给公主下得毒,哪里还有告知公主的意思?若是告诉公主了,那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知道中的什么毒,便难以着手去寻此毒的解药,更何况,扶苏给她下毒本就不是单纯为了‘威胁’她,而是他生怕她体内的噬心蛊被她发现,从而最后牵制了他。正是因此,他才给她下了毒,以毒攻毒,混淆视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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