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女子的每一步,都感知到暗香浮动。
建康贵人,多数是如此打扮。
这女子,显然也是非富即贵。
再顺着视线看去,燕蒹葭微微一怔。
那女子,委实是美丽清绝。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容,当得世上一绝。隐约之中,叫燕蒹葭觉得好生熟悉,仿佛这女子,她在哪里见过。
孩子一声呼唤:“娘亲。”
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期盼,令人难以置信。
他对这个母亲,还是依恋的。毕竟不过稚童……哪怕这个女子这样待他,他还是期待被爱。
只是,下一秒,便听‘啪’的一声。
她一耳光,恶狠狠的甩在他的脸上。
那么狠辣,那么的无情。
“我说过,从此以后,不要叫我那两个字!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女子严厉的呵斥着,力道极大,孩子一瞬间便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自然而然,落下了泪水。即便看不清脸容,也明白他此刻是极为伤心的。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女子却丝毫不觉心疼,只怒道:“你还活着做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最恶毒的咒骂,出自一个母亲的嘴。
这女子,丝毫不像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似乎巴不得这孩子死去。
她忽而狠狠拽住孩子,摇晃着他,神情有些癫狂:“给我笑!笑!听到没有!笑给我看!”
孩子惊惧,却显然不是头一回如此。
下一刻,便见他扬起唇角,露出一抹令人心疼的,娴熟的笑来。
他一笑,那女子忽而便温柔了下来。眼中的癫狂与愤怒,一点点消散了去。
“阿斐,你的脸太脏了,我来给你擦一擦。”女子温柔俯身,拿着绣帕,一点一点给孩子擦去脸上的污泥。
可早就干了的污泥,怎会容易擦拭干净?
她手下却丝毫不轻柔,依旧自顾自的擦拭着,实在擦不干净,她便发狠了用力。孩子的脸都磨破了,她也丝毫不觉不妥。
似乎是习惯了这般对待,孩子不哭不闹,只挂着笑意,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脸上那殷红的一块又一块,并不是他的脸容。
有那么一瞬间,燕蒹葭心中‘咯噔’一声。瞧着孩子渐渐干净的脸容和那极为熟悉的笑,她忽而认出来。
眼前的孩子……与扶苏生的……何其相似?
几乎就是幼年时的扶苏啊!这个唤作阿斐的孩子……怎么会是扶苏,怎么可以是……扶苏?
燕蒹葭捂住自己的嘴,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揣测。
那女子,为何她会觉得眼熟。是因为扶苏与她,的确极为相像。母子之间,神韵最是难以模仿。
弥尘所说,幻境心魔。
想来,这就是扶苏的心魔。
“阿斐……”女子美丽而端庄,她静静的望着年少的孩子,叹息着,一遍又一遍的叹息着。
“娘亲。”孩子笑着,半点不忍打破这样的温馨。
只是,他想要的温暖,不过须臾。
下一刻,便见女子忽而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朝着他狠狠的挥了过来。
燕蒹葭下意识上前阻挡,可那涂着蔻丹的五指,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孩子的脸上。
‘啪’,一声重响,孩子被甩在地上,一头撞上石头。
鲜血自他的额头溢出。他惊恐的看向自己的母亲,迎接他的,即将又是一场暴戾。
“你为什么冒充阿斐!你不是阿斐!你不是我的阿斐!你这怪物!怪物!”
“阿斐不会这样笑,阿斐那么乖,你不是阿斐!”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阿斐?”
“为什么!”
“你该去死的!代替我的阿斐去死啊!为什么死的是阿斐,不是你!”
长鞭狠狠的落在孩子的脸上、身上,她似乎发了疯,一边打,一边喃喃自语。直到他被打的血肉模糊,她才停下手来。
“你的命,可真硬。为何每次都能活下来?”
她冷冷的看着他,每一句话都像是细长的针,朝着他飞驰而去。
是凌迟罢?
燕蒹葭眼眶通红,被自己的母亲毒打,听着这样恶毒的话,她曾好奇的,扶苏的过往。
竟是这样的荒凉。
她发泄完了,便径直走出山洞。
只是不巧,正遇着回来的火耳。
火耳嘴里叼着肉,似乎极为畏惧女子,下意识瑟瑟缩了缩身子。
女子的目光,徒然冷了几分。
“我就说呢。那些人死了,怎么经常被野狼啃食。”她嘲弄的笑了笑,背对着山洞,说出来的话却犹如万剑穿心:“原来是被你吃了。”
阴森森的一句话,让人背脊寒凉。
燕蒹葭朝着扶苏看去,果不其然,便见幼年的他整个人僵在地上,一动不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