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之都的夜晚很特别,不是因为这城市中的灯光,也不是因为渡口中时不时传来的轮船的汽笛声,而是因为那永远也不会散开来的雾。
它遮蔽着灯光,遮蔽着建筑,遮蔽着路上的行人,将所有的事物都遮得模糊不清,说不清楚是朦胧的美,还是朦胧的恐惧。
对于雾之都的居民们来说,夜晚是令人畏惧的,因为这里的夜晚会将人吞进那夜色里,直到一点都不留下。
出租屋里,初躺在床上已经入睡了,显然她已经不是那么坚持那个使者不需要休息的原则了。
劳伦斯却依旧睁着眼睛没有睡去,他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仰躺着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躺了一会儿,也许是实在没有睡意,便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劳伦斯走到了冰箱的旁边。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随手关上了冰箱的门,坐到了桌边。
冰箱没有关紧,里面的光从被留下的细缝里透了出来,狭小而明亮的照在了漆黑的地板上。
劳伦斯坐在椅子上,用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打开了啤酒的瓶盖,仰起头来灌了一口。
这种劣质啤酒一点也不好喝,酒味也有一点刺鼻,但劳伦斯也懒得在意这种事情。
他将自己的右手举到了自己的面前,应该是上次被打断的骨头没有长好留下的后遗症,他的右手用不上什么力气,而且总是在颤抖。
从前他的枪法还是不错的,现在就连枪也握不稳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用这只手死死地在抓着自己的坚持。也许这也算是他的野心吧,所以才以至于他如此贪婪地渴求着。
今天他用这只手杀了一个人,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只需要瞄准,然后轻轻地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但事实上,他其实可以不用杀死那个男人,无论是可以射击对方的肩膀或者是手臂,都可以阻止对方的行为。
是他自己选择了杀死对方,只因为他觉得对方该受惩戒。
劳伦斯感觉自己放下了一种限制,一种本该由他自己对自己的一种约束,他已经违背了警察最初的信念了。
挑了挑眉头,劳伦斯举起了酒瓶,又喝了一口啤酒。
可他觉得自己的没有错。
这个夜晚不会平静的,坐在房间中,劳伦斯无声地喝着酒。
会有很多的事情在这个夜晚发生,而最快的应该明天就会找上门。
所以他睡不着,他在等,等待这座城市的迷雾向他涌来。然后他要看看,到底是迷雾会将他吞没,还是他会将迷雾驱散。
在一切都悄然无声之时,涌动的暗流才是最可怕的。
劳伦斯靠坐在椅子上,食指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着酒瓶,墙上的时钟也在一分一秒地走着。
直到他喝完了手里的酒,将酒瓶放在了桌子上。
“嗯。”
床上,初翻了身,鼻间发出了一声呢喃。
劳伦斯侧过头看去,发现盖在初身上的被子正凌乱的落在床边,而初的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
居然还有踢被子的习惯,真的是个小孩子吗?
劳伦斯的脸色一黑。
半响,他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走到了初的床边。
将被子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轻轻地重新盖在了初的身上。
看着初的脸,劳伦斯低着眼睛,像是苦涩地笑了一下。
“希望等一切结束之后,你真的能够带走我的罪恶吧,即使是杀了我也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奈。
说完,劳伦斯隔着被子拍了拍初的肩膀,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走回了沙发。
他会是一个罪人,他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即使是背负着这罪名,他也会想要去改变一些什么。
比如让孩子可以在街上玩耍,让老人可以安详的躺在家中的暖炉旁,让公园的草地可以举办家庭野餐。
那时的城市会有温暖的阳光,路人会相互问好,公园里会飞起风筝,风筝下会有孩子的笑声,就像是每一个美好的城市那样。
所以在那之前,他会用他能想到的任何方式去改变这里。
而在那之后,他会承认自己的罪行并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