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也不可能做出为了一个人与他们对上的愚蠢决定。
只……罗谷雨会亲口说喜欢他……很是出乎他意料……
唐申拿过外袍软甲穿戴好,再将师门特制武器千机匣背上。现下除了面色苍白一些,以及身上衣物各处留有血迹,其他并无大碍。
“唐戊,且说堡主接下来的吩咐如何。”
“好吧……”唐戊也站起身,仰头看唐申,面上表情严肃起来,“昨晚已让人连夜将绘制好的地形图以及探听到的信息送回去,今晨得堡主回复便速来寻你。堡主吩咐,因此行要从众多江湖中人眼皮下动手,故而会调遣在附近执行任务的其他弟子协助我们一同行动,他们下午时分便会赶到。集合后,今夜动手。”
下午集合,今夜动手。如今不过卯时四刻左右,时间尚早……
唐申思量,既然时间不赶,他还是回客栈歇息一阵。往日里,纵使是再简单的任务,他也要求自己以最佳状态去完成。而今他失血过多,行动起来尚感觉手脚无力,更何况这次任务不简单……
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唐申微眯双眼。
这道伤口来自一把臂长的厚背金柄虎首衔环短刀。他记得清楚,是因为他掠身将不慎被发现的唐戊从敌人兵器下捞起来的时候,满屋为他蓦然出现而呆怔,只有那个着一身寻常玄衣普通面容的少年毫不犹豫飞身袭来。
摇曳烛光投在少年扬手拔出的短刀刀面上,金属的反光晃过唐申双目,令他下意识阖上眼。正是这一瞬,让他失去反击时机,又碍于唐戊就在身畔无法错身躲避,电光火石之间、唐申深思熟虑之下,硬是挨了这一刀,换来唐戊安然逃离。
他并非没有受过更重的伤,只是那少年一双在刀光中极亮却又不含杂质的双眼,让他记住了这一击、这一把刀、这一个人。
如此罢了。
过去的那么多年月里未尝没有出现过因某些事情而让他有所记忆的人,如“天下第一刀”,“潇湘公子”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最后也都不过他掌中一抔黄沙。
唐申点点头:“可知赶来的都是哪些弟子?”
唐戊回答:“名单上报的分别是唐酉馨,唐子路,唐戌旭,唐巳音。都是三代弟子。但是我探听到唐甲一行就在不远执行任务,若是她提前完成,赶来插一脚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必去管她。只要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什么人、多少人,都无妨。”唐申微微侧脸,“唐戊,收敛你的情绪。唐甲若是到来,对你我不定是一件好事。”
唐戊低低“呿”了一声,在唐申面前全不遮掩面上对“唐甲”的不满,嘀咕:“那家伙,仗着自己是下任……算了,既然唐申你这么说,我当看不见她就是了。你的伤口疼不疼,阻不阻碍行动?实在不好的话就推掉这次任务算了……”
唐申扫过破旧的庙宇,面上神色不变,实则根本没有用心去听耳边唐戊的念叨。
昨日受伤后,他与唐戊兵分两路躲避净羽山庄追兵。唐戊带着情报回到门派驻地,他因为受了伤,作为追击目标较之唐戊来的明显,所以引导大部分追兵往郊外逃。小小追兵原是耐他不何,怎料那伤他的短刀上竟涂了不知名的毒,纵他的体质足矣免疫大多数毒药,也不过拖着发冷无力的身体多撑了一些时候。
然而就在他躲入树从中,险些被一个追兵——那个拿短刀的少年发现之时,罗谷雨突然出现,以掌势将少年逼退,而后吹响虫笛,引来林中毒虫,将追兵尽数驱走。
山林,黑夜,无疑是毒物的天下。
倒也省却他翻底牌。
思及罗白露在与罗谷雨对话的时候提到过,罗谷雨在他身上下了蛊,心中对这个离奇巧合的各种猜测便完全放下。这里不得不说罗谷雨下蛊的手段神鬼莫测,连他这个惯于警惕戒备的杀手,也全然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下了蛊。而令他笃信罗谷雨不会下蛊害他的原因是,以罗谷雨性格,若要杀他,就绝不会与他交好,不会像中原人般虚与委蛇、笑里藏刀。
罗谷雨就是这样一个人。
唐申闭了闭眼,睁眼后,视线内闯入一只扑着翅膀的蝴蝶,悠悠飞入破旧的木窗,心中忽然一动。那是一只自翅根处由蓝色渐变为紫色的蝴蝶,翅膀煽动时带动晨光中的尘埃,仿佛晕染开了小片的光晕,却不慎被窗角蛛网粘住翅膀,伸着细长纤小的足试图挣脱,不想反而愈加被粘的牢固。
唐申目光一凝,弹指射出一道气劲将蛛网击破,然后蓦地一顿,晃觉自己做了什么,怔怔地目送重获自由的蝴蝶慌忙往外飞去。好是一会儿,他才皱了皱眉,发现自己相比寻常时候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心中暗自叨念,是……受伤的缘故吧。
“唐申?”唐戊见其皱眉,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紧张道,“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走吧。”唐申说罢,直接抬腿往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