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大师为什么要杀他呢?”
了尘反问:“三小姐与匕首的主人、与众多受牵连的武林侠士素不相识,也无冤仇,又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安洛绮动作一滞。
屋内走出一执扇的华服中年妇人,揽了安洛绮肩膀就用半是宠溺半是怜惜的语气道:“络儿在与谁说话呢?伤还没有好怎的就到屋外吹风了,快回屋里歇着。”
了尘见状,再度双手合十,对安洛绮躬身道谢:“阿弥陀佛,多谢三小姐款待以及馈赠,贫僧不扰小姐清静,就此告别。”
“娘,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安洛绮眸色沉了沉,轻轻拍了拍安夫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对了尘道,“既然如此,小女子也没有早饭吃斋念佛的打算。来人,送客。”
了尘将斗笠往下压,遮住双眼,转身跟着下人走出山庄大门。
出了门,了尘顺着下山的路,往彭城邑方向行进。
走了约莫一盏茶,再看不见净羽山庄大门后,了尘悠悠开口:“安家财力雄厚,安三小姐面容秀美,有一颗九转玲珑心,一副蛇蝎心肠。你受牵制实多,败在她手上,并不冤枉。”
“想来,你也发现了安家并不像表面上的寻常。你心中定然有这样的疑惑,安洛绮虽说是安家三小姐,却重来不曾见过安家的大公子与二小姐。明明你已将安家老爷和夫人击杀,何以不到一夜,他们竟然再次出现?”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要从八年前说起。我也就长话短说了吧。八年前,上一任圣上病危,二皇子发动夺嫡内战,后被当今圣上流放不提,且说当初支持二皇子夺嫡的势力当中,就有安家的人。圣上强势镇压二皇子后,将其势力全部歼灭,安家也包括在其中。但安家人做事严密谨慎,并未让人将其与净羽山庄联系起来,堪堪令当初年仅十四岁的安洛绮逃过一劫。故而,净羽山庄的安老爷、安夫人,并非真的是安三小姐的亲生父母,而是相当于一种职位。指不定,连刚才我面对的‘安三小姐’,也不过是真正的‘安洛绮’的替身之一。”
“安家的势力,不只有一座净羽山庄。她如今与唐门、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门派,更是从她懂得玩弄权术以来就开始联手,绝对要比你我能够想象的,要来的强大。凭你一人之力,如何对付这样的势力?这就是我说你败的不冤枉的原因。”
他声音低沉醇厚,像弹奏起一把古老的琴般悦耳。只是他前后百米空无一人,让他这仿佛与人对话的自言自语平添诡异。
他顿了顿,侧耳倾听,苦笑:“我?我不过是一名不甘命运摆布的可怜人罢了。主持方丈为我取名了尘,可知前尘哪里是这般容易了断的?我自幼读的是儒经,学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里能这样轻易放下?”
“幸我母亲懂得观天算命,我亦学了些皮毛。一个月前夜中观天有极光,紫气入玄武壁宿,一连暗淡数月的朱雀井宿随着重绽光芒,于是掐指一算,知东方将有千年难得的大机遇。再依方位用星盘推算准确位置,一路东行不断观察打听,终是让我确认了气运降身的人物——你。我寻你,不为其他,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逆天改命?”
也不知谁回答了什么,了尘目露无奈,叹息:“不要拒绝的如此果断。愿意与不愿意,待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再细细考虑,也不迟。”
“谁?你见到,自然就知道了。他现在应当是在……城北的郊野吧。那处山清水秀,倒也是个葬人的好地方。”
了尘行走速度不快,姿势非常端正,脚的跨度、手摆动的幅度,都带着一定的规律,一看便知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
从净羽山庄到彭城邑北郊不过三里多一些不到四里,鉴于他的速度,寻常江湖人三刻钟的路程,他用了五刻钟才走完。
若说要在偌大一个北郊中找到几个人,那是必需需要一点点好运气。但是了尘不时掐指估算,竟是走的毫无顾忌。
“我也不瞒你。”了尘边走边说着,“我母亲是蓬莱水氏最后一个懂得占卜算命族人。相传古时,渤海中有三座神山,秦皇统一六国后,为求长生不老,与方士到此间寻找长生不老药。始皇站在海边,远眺海天尽头红光浮现,问随行方士为何物,方士答曰:蓬莱仙山。这就是蓬莱名称的由来。”
“其实,所谓蓬莱不过是齐鲁渤海边缘的一座不大的岛,上面居住了一些以捕鱼为生的百姓,无甚出奇。只生存在岛上的人时代与海上谋生,多知海上天气变幻难测,出行不慎就会导致有去无回。于是随着经验的累积,岛上人们逐渐学会了从风向、星象、动物异常行动中分辨未来状况,这就是观星的最初形成。可惜世人愚昧,千百年来多少皇帝都认为蓬莱藏有长生不老药,为此不知残害了多少蓬莱中人。后来为了生存,仅剩不多的蓬莱原居民——水氏一族决定离开蓬莱,来到中原。那为他们带来无尽灾祸的占卜术,也逐渐被遗忘。到如今,除了贫僧去世的母亲,水氏再没有哪个人精通占卜灵术。”
“而卜卦算命这类,多数也不过是细致观察、大胆假设、通过现实验证、推翻再假设、再验证,直至寻找到最为符合定义的结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并不是太过玄乎的东西。那些有名的神算子,也就是一些观察入微、对人感情把握准确的人,他们往往能从你脸上表情或者身上动作来判断出你情感的起伏以及喜恶爱好,从而推算出你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对症下药。”
“……”
了尘扭头对身侧道:“呵呵,施主所言着实有趣。就我所知,大部分瞎眼的算命人都并非真的失明,只是他们的‘失明’往往能够令人放下心防,无意识间透露出重要信息,从而达到方便他们观察的目的。就我所看,算命人既然敢说施主你是‘无心’之人,必定是受带你去算命的人的影响。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带你去算命的人没有对你有不好的想法,没有急需一个借口去做某件与你有关而不利于你的事,算命人万万不敢说这般诋毁之言。”
“这个世界上哪里可能真的有没有心的人呢?不会为之产生情绪,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经历的太多,对一切都看淡看开了,达到了佛家常说‘无所求行’的境界。一个则是……从未寄予希望,便不会为之所动,不会失望。所谓的天性凉薄,也不过是尚未碰到那个能让他心为之震撼的人。”
“阿弥陀佛。”了尘摇头,“不怕施主笑话,我尾随施主不下十日,可以认定施主无疑属于后者,由此可见,施主必定是一个有故事可以说的人。”
说罢,了尘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双眼远远瞅到林中两抹紫影,了然一笑:“看来,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