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帅帐中,炉子里的炭火不停地爆出火星,发出啪啪声响。
营内诸将绷紧了心神,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惹怒了高欢,只有杜弼伏在地上抽泣。
杜弼没有亲临战场,他受命留守营地,窦泰兵败的消息也是从溃兵口中得知。
至于战事具体过程他并不清楚,但宇文泰那六千轻骑确凿无疑,否则窦泰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杜弼并不是主动来蒲坂报信,窦泰兵败,他与另外五名留守营地的文士惊惧之下,打算逃亡,却被陕州刺史刘贵擒拿住,送来了蒲坂。
高欢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杜弼,寒声道:“我任你为监军,是知晓你行事谨慎,宁世(窦泰)性急,你为何不劝阻他。”
杜弼知道这时候再不为自己辩解,只怕活不过今夜:“高王,我只是埋首书案的吏员,只懂些舞文弄墨,行军打仗不是我的长处,窦都督是军中大将,我的意见他又如何肯听。”
高欢闭目许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终他也没有处置杜弼。
“拆了浮桥,回师晋阳。”
高欢睁开眼,从牙缝中挤出这八个字。
“高王,宇文泰十日间来回奔袭于广阳、潼关之间,其势已尽、其力已疲,我军或许可以趁势过河寻他决战。”
中外府长史李希宗开言劝道。
这番话也得到了营中诸多幕僚、将军的支持。
“三路大军已然折损一路,如今军中锐气已失,不能再战。”
高欢态度坚决,他扫视营中众将:“谁愿殿后?”
一名大将昂首而出,朗声道:“薛孤延愿为高王殿后。”
薛孤延年少时跟随葛荣部将韩楼,之后经高欢发小匈奴人刘贵举荐,成为尔朱氏麾下一名都督,尔朱荣死后,他跟随高欢信都起义,屡立战功。
“好,回到晋阳,孤要先与你痛饮一昼夜,再论功行赏。”
“末将多谢高王,还请高王多预备些美酒。”
薛孤延舔了舔嘴笑道,他生性好酒,平日里常常是副醉醺醺的模样,但高欢之所以敢于将殿后重任交给这个酒鬼,自然是因为他勇决善战,毕竟不是每一个好酒的将领都似淳于琼那般废物。
确定好班师事宜,高欢吩咐幕僚道:“传信西南道大都督(高昂),命他即刻撤军。”
“高王,南线多山,地形崎岖,若遇追兵恐怕一时难以脱身。”李希宗继续劝道。
高欢平静的看着李希宗,心底却闪过一丝对他的厌恶。
“告诉高敖曹(高昂),若是情况危急,我许他抛弃大军,单骑而走。”
营中众人都在感慨高欢对高昂的爱护,宁愿舍弃三万大军,也要保全高昂。
只有帅帐角落里的陈元康心中一颤:高王是要借刀杀人。
高欢要杀的不是高昂,而是高昂麾下三万汉军。
若是真想保全高昂部队,自可让北镇主力继续驻扎蒲坂,难不成宇文泰还敢再次抛下蒲坂大军,从北线往南线追击高昂不成?或者宇文泰还敢于渡河袭击高欢营防完善的北镇主力?
这支部队不似窦泰一般全是步卒,当初千里奔袭夏州的一万精骑可都在营中。
但高欢的选择是立即拆毁搭建多日的浮桥,让宇文泰敢于放心大胆地往南线追击高昂。
陈元康生性谨慎,即使猜到了高欢的意图,也只会把它烂在肚里,因为他清楚无论是高昂、或是侯景,这些麾下自成体系的大将已经成为高欢的心腹大患。
......
“丞相,高贼已经在拆毁浮桥准备撤军了。”
于瑾得了哨骑探报,急忙来向宇文泰报信。
高欢的这一举动大出宇文泰的预料,他急忙带上诸将与亲卫赶往河边去看,果然原有的三座浮桥已经被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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