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三满目仇恨——也是,无论哪个时空哪个地点,被戴绿帽子都是一个男人最难忍受的耻辱,所以他的恨意几乎有如实质——他咬牙切齿紧握双拳,挤出四个字:“众刑之法!”
瘫坐在地的张妻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张郎,张郎,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求求你饶我一命吧,张郎!”
老王也跪了下来,“张三,是我对不住你,你给我个痛快吧!”
他们听上去,更希望张三直接杀了他们。
但张三只恨恨地看着他们这对奸/夫/淫/妇,没有答应。
高座之上的温长老一片公正凛然,仿佛是正义的化身,充满了权威,她点点头,宣判道,“如此,便将张妻与老王,交由岛上百姓一同审判,共治二人之罪,无论是何结果,都是民心所向,将二人缚于净耻柱之上,即刻行刑!”
看热闹的百姓一片欢呼沸腾,似是陷入某种集体狂欢。
而原本还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非念,却觉得浑身上下血液冰凉,寒意瞬间侵占了她的心脏,笑容直接僵硬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她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会在这个地方,看到民/粹/主/义的萌芽。
汹涌挤动的人群中,脚下发软的沈非念险些被推倒在地,幸好顾执渊察觉她不对劲,伸手将她翻过身来摁在胸口,轻轻地抚着她后背,满是担心,“怎么了?”
“你觉得,像这样让百姓来伸张正义,审判罪人,用刑责罚,可取吗?”沈非念紧紧地拽着顾执渊胸前的衣襟,睁大了眼睛问他。
顾执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答,“自然不可取,让张三这等受害人自选行刑之法已是大谬,交由百姓处置罪犯更是荒唐,若都如此,要律法有何用?张三这般做法不就是形同复仇吗?除了制造一代又一代的仇杀,我想不出如此判罚的好处。温长老看似选择了一个最公正的处罚,实际上她在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变成凶手。”
“是啊,所以这座岛上的规章制度形同虚设吗?我被人伤害了我也想报复回去呀,我也想亲手报仇,我不能这么做的原因是有律法在上,而不是我的道德约束着我,我愤怒之时没有道德,我被人伤害了我就要杀回去!可是律法严明它戒令我不可以做!这是保证我不沦为野兽保持人性的底线!可温长老呢,她无异于解开了道德枷锁,抛却了律法底线,放出人性中最凶残的欲 /望,让他们以公正之名,行残暴之事。”
沈非念环视四周,无分男女老少皆是面色激动,高声呼喊着推搡着将张妻和老王绑上所谓的洁耻柱——原来那广场前的柱子,是做这个用的。
那上面的褐色污渍,想必是以前的犯人留下的血渍吧?
他们狂欢得像是要赴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去分食烤熟的全羊和乳猪,痛饮葡萄美酒,高唱豪放山歌。
他们不觉得,他们在杀人。
他们个个都在行正义之事,要替张三报仇泄恨。
他们个个都在成为刽子手,满足内心残忍恶欲。
甚少感到害怕的沈非念,在这些满脸都写着兴奋和雀跃的人群之中,真正的怕了。
她怕得紧紧贴进顾执渊怀里,死咬牙关,不愿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