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府是河北道最繁华的地方,没有之一。
昨夜的零星雪粒尚未完全被晨风吹散,青石板街上便已有早餐铺子揭开了热气腾腾的蒸笼,牛羊肉混着葱香从白白胖胖的包子皮缝里飘进了行人们的鼻腔。
“师兄……”余绽被那味道刺激得口舌生津,低低叫着钟幻撒娇,偷偷地揭开马车的窗帘,示意他往外看。
入城之前,换下孝服,师兄妹二人被马不平做贼一般安排进了同一辆马车。
五百兵士前后左右团团围住,马不平自己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警惕地四下观察。
——如今他们两个,就是被藏起来的宝,见不得光。
钟幻哼了一声,喉结悄悄动了一动,道:“小公子是萧家独苗。他命在旦夕,就意味着萧家风雨飘摇。咱们一路遮掩行迹,九十九步都拜过来了,如今只差一条门槛,你别给我惹祸!”
嗤!
余绽好笑地看着钟幻,悄声道:“师兄,要说聪明,你是真比我聪明不知道几万倍。可要说起人间事,你竟还不如我这个傻子。
“萧氏盘踞河北道近百年,历经四朝屹立不倒。不算旁支远支,光在幽州附近,族人就有十六房。萧小公子这一辈儿的男丁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口子。
“我在余家时听人说起过:萧使君的节度使府里,光是帮忙处置家务的近支子侄,有七八个呢!上到娶过妻生过子的,下到刚刚垂髫的,各色齐全啊啧啧。
“就算是那位小公子真怎么着了,这自幼在节度使府里长大的孩子里,萧使君过继哪个不成?
“世家大族自有它们的生存之道。除非是家主本人发生意外,否则,区区一个人的生死荣辱,对整个家族来说,不过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水罢了……”
余绽喋喋唠叨,手上却放肆地偷偷把窗帘掀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街道两边越来越多的铺子下板,开门,清扫。
钟幻正被她长篇大论的说得发愣,忽然见她一甩手,唰地把窗帘拉了下来,密密地遮住了马车里的情形,脸上更是如临大敌。
“怎么了?”钟幻踢她一脚,目露询问。
余绽瞬间蔫了下来,臊眉耷眼,满脸苦相:“余简。”
余简余二郎?余绽的父亲?
钟幻看着无精打采的师妹,斟酌了一会儿用词,道:“当年他远在北狄,并不知情……可若是你实在不想回去,师兄肯定帮你想办法……”
“不是。师兄,我没怨他。”
余绽无奈地摇头摆手不想让钟幻往下说。
她换体重生后就没见过余简。
这还是原身长兄余缜和乃父余简的面貌极为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小号,她才能一眼认出来。
借着那件事离开余家七年,如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倒都不怕余家诸人的盘查。然而此人毕竟是余二郎啊,原身的亲爹啊,见了面自己是要叫人的啊……
可除了父皇先帝,自己对着旁人,哪里喊得出来那个“爹”字?!
啊啊啊,还有那个恨不得把命都给了女儿的余家二娘子白氏!
当年闹那一场事,自己可以假作气愤失望一言不发,但现在不行了啊……
可自己果然对别人叫了娘,那母后娘娘不要气炸了?!说不定能直接拆平了小蓬莱!
余绽打了个寒战。
“师妹!”钟幻看着她神游太虚,忽愁忽惧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强大的脑补能力又不知道联想去了哪里。
余绽回过神,却仍旧叹着气,一脸的纠结苦恼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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