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如忆忙笑道:“怀玉啊,还不快扶你姐姐起来!你祖母这两日身子抱恙,平日里是几番念叨着明珠的,今儿个倒有心无力了。”
她谁都不得罪,将这场本就不和睦的关系解释得天衣无缝。
“姐姐,快起来吧”霍怀玉和素缕一同将霍明珠搀了起来,随即蹦蹦跳跳地走到贵妃榻前跪下,笑着对霍老太太道:“祖母,您的头痛症是不是又犯了呀?怀玉给您揉揉?”
霍怀玉明显地看到霍老太太的面色顿时不一样了,眉目都笑开,是发自真心的笑容,拍了拍霍怀玉的手,甚至还握在手心里捏了捏,叹气道:“唉,还是我玉儿最懂事,最知道孝顺祖母。”
霍怀玉孩子气地笑了:“这不是应该的吗?姐姐一直不在祖母身边,想孝顺祖母也有心无力,祖母不要怪姐姐好不好?”
霍老太太听罢,这才抬头又望了一眼立在那的霍明珠,眉眼间虽未流露出不喜,却也不见那真心笑容,只是皮笑肉不笑道:“唉,我老了,也不指望你们端茶递水,但凡你们有玉儿一半的伶俐懂事,我也就知足了。”
“祖母教训的是。”霍明珠望着眼前的慈爱孝顺风景,心里阴测测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拿她当瞎子吗?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好妹妹好母亲。
“老太太,您别再夸怀玉那丫头了,她顽劣不堪,最是该教训的!”林如忆嗔怪地望着霍怀玉,又重新携了霍明珠的手:“反倒是明珠这孩子,自小没有母亲在身边,可怜见的,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累坏了。老太太,让明珠先回去歇息吧,她的腿脚也不甚便利。”
霍老太太脸上满是不耐,挥挥手道:“去吧,好生休息着,也是我老太婆身子乏得很,太怠慢孙女了,被你母亲这般数落。”
“老太太,瞧您又说什么气话?跟孩子似的。”林如忆一贯是贤惠的媳妇,从平阳侯府修炼出来的正经大家闺秀姿态,说话滴水不漏八面玲珑:“明珠啊,母亲陪你回去。管家,将库房里陛下赏赐的老山参拿来,让厨房熬些补气的参汤,给大小姐好好补一补身子。哦,还有老太太的玲珑丸,也早早备下了”
整个冷清的将军府忽然都忙碌起来,闹得人人都知晓,是大小姐回来了。
可哪怕再热闹,也掩盖不了霍明珠心底的阴沉——在边城时,她虽孤独却逍遥自在,然而回来了将军府,她却成了外人,无论母亲、妹妹,或是祖母,都不过在她的面前演戏。
一梦三年,她前世该有多蠢钝,才企图以宽容忍让博得皆大欢喜?当年十五岁的弱质少女,她唯一的祈愿就是希望家人和睦、婚姻美满,因此她从不斤斤计较,只专心地做父母眼中的好女儿和妹妹眼里的好姐姐
林如忆的确是贤惠的主母、慈爱的母亲,不仅亲自送霍明珠回“沉香苑”,还嫌弃丫头们手笨,亲自为她铺床叠被,招来丫头、婆子们,无论饮食、起居,样样安排得妥妥当当。
待忙完这些,林如忆擦了擦额头的汗,和蔼地望着霍明珠笑道:“明珠,你且休息休息,丫头婆子们有什么不周全的,你只管告诉母亲,千万别忘了自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也别将老太太方才的话放在心上,人年纪一大,难免糊涂些,咱们做晚辈的只要孝顺她些个也就够了。这儿本就是你的家,你该拿出主子的姿态来。还有,你的脚崴了,母亲已让管家给你请大夫去了。”
“多谢母亲。”霍明珠微微咬唇,颇为感动地笑道。
林如忆在她的注视中微微愣神,伸手摸了摸霍明珠的脸,似是忆起了往事,哀婉地叹道:“我虽与姊姊一母所出,长得却并不十分相像,倒是你,与姊姊简直一模一样。只要望见了你,我每每都会想起小时候姊姊待我的好,我和姊姊同吃同睡,那些女红、礼仪,样样都是姊姊教我的明珠,姨母是真心心疼你,比怀玉还要疼,你可知道?”
林如忆说着,落下泪来。
霍明珠说不清对林如忆的感觉,整个家里,的确只有姨母待她最好,她对于母亲的回忆不多,多数是从姨母的口述中得知,因着骨肉之情,她将所有对于母亲的怀念也全都寄托在姨母身上,视她如亲母、视霍怀玉如亲妹。
“姨母,我的生母早逝,在我的心里,您就是我的母亲,您且多保重身子。”霍明珠安慰道。
林如忆用帕子拭泪,点点头,又笑开来:“好孩子,马上就是你十五岁生辰了,母亲会与你父亲商量,为你大办及笄之礼,告诉那些好人家,我们将军府的大小姐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霍明珠想起前世及笄礼上来的那些人物,便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思量,她及笄与否不重要,可那些来的宾客可都十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