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求的的不过是他的阿娘能把全部的爱从哥哥身上分给他一些,他不敢奢求全部,甚至是…一半。
最后他争到什么呢,只是她更深的厌恶,还有哥哥得意的炫耀,他炫耀他独占母亲的爱,他才是母亲的掌心宝,他骂他:你为什么不滚得远远的?为什么要惹我母亲生气?你这个祸害!
嗤…多好笑啊,他们信奉着他们的真理,让你去死,骂你祸害。
哦…也不对,他也争来了一点东西,性情越发乖张、暴戾,得不到他想要的,他就越发极端,他成了别人口中的暴躁少年,他争得了坏名声。
*
温七九还记得他与陆锦声第一次见面时,他背着父亲偷溜出门,他想去学堂看看大哥,在陆府最偏的围墙下被一群小孩围住,见他穿的华丽,便想叫他拿钱出来,不给便威胁狠狠教训他一顿。
那时候他坐在墙头,笑得肆意,满眼都是戏弄的神色,用一根手指甩着弹弓,说:“要不要本公子帮你呀。”
对…他最喜欢自称本公子。
当时自己捏着手中的铜板,他对着墙上的少年说:“你帮我打跑他们,我的钱全都给你。”
他坐在墙头懒懒的扫了一眼他们,毫不在意的扣着手指,问:“你有多少钱啊?”
对…当时他贯会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调调说话,只是随口一问,随他兴致好便帮你,若是兴致不好,就算你出再多的钱都不会搭理你。
幸好…幸好他当时兴致好。
“我…我有一个铜板,我兜里有糖也可以分给你。”
阿锦对他的铜板根本不感心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他兜里的糖,他用弹弓吓走了那些小孩,跳下墙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糖拿来。”
他掏遍了兜却找不到糖,他想许是掉在哪里了,他还记得他皱起的小脸,他搭着他的肩膀问:“你诓本公子?”
他站在离自己稍远的地方,随手捡了块石子包进弹弓里,眯起眼拉着弹弓对着他,他说:“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可是他不骗人也不是好孩子。
当时自己脸都吓白了,他见识过他手中小弹弓的威力,他最爱往头上打,如果被击中,一定会肿很大一个包,当即捂着头说:“你别弹我…我明天一定给你拿过来。”
阿锦想要糖,所以他信了,收起弹弓走过来,从他手里将那一个铜板抠走,恶劣的笑笑,说:“本公子认得你,若是明天不拿来的话,本公子就用弹弓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他翻上墙头,跳下院子之前还不忘记威胁似的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第二日自己确实拿着糖去了。
阿锦接过递来的纸包,把弹弓别在腰间,打开看了一眼,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问:“为什么只有一颗?”
对…他当时带了一颗糖葫芦去。
阿锦不高兴,他见过陆锦禹拿过一串糖葫芦,他却只有一颗。
自己当时怎么说的?
好像说:“这是我大哥从学堂带回来的,我偷偷给你留了一颗呢。”
阿锦依旧不高兴,因为他有大哥送糖葫芦,而他只有一个向他炫耀糖葫芦的大哥。
见他脸色得不到缓和,自己便主动掏出铜板来,阿锦把那一颗糖葫芦塞进怀里,兴奋的说:“哪里可以买到一串?”
阿锦想要一串,但是那一颗他也没有扔。
“街上有卖。”
他记得阿锦板着脸说:“那么多条街,你指哪一条?”
他确实只知道街上有,至于哪条不知道。
“我们一起去找?”
阿锦的眼睛立马放出光来,他们就一起开启了寻找糖葫芦之路。
一串一串的糖葫芦插在稻草里,像盛开的花一样,他们俩昂着头看。
从那时起他便和陆锦声成了朋友,他让自己唤他阿锦,他蛮横的宣布说:“我和陆锦禹的名字里都有锦字,但只能我独占。”
因为他们共同的阿娘被陆锦禹独占,他争不到阿娘爱,名字总能争到。
他们常常相携着偷跑出去玩,一起去卖糖葫芦,事实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能算作偷跑,而阿锦根本没人来约束他,他的父亲虽然疼他,但是生意繁忙顾不上他,陈氏、陆锦禹巴不得他再也不回来。
陆府的下人不把他当二公子,他性情变得乖张、暴躁,用弹弓弹得他们满头是包,有时也会流血,他专门捡那种棱角尖锐的石子,恶劣的也只弹头,又准又狠。
就算是这样,每当他看见阿娘时,他就像一只刺猬,藏起他的锋芒、他的恶劣、他的獠牙,露出他柔软的肚皮,哪怕是阿娘用刀划开他的肚子,他也不曾蜷缩。
只是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凑上前去,碰得满身是伤,他学着蛰伏,他算计陆锦禹,让他交不上学堂的功课,让他被打手心,在他的衣服上画王八,在他的鞋子里放针,阿娘不亲自来罚他,他也不再顺从嬷嬷的罚跪,他想法越来越偏激,如果陆锦禹从学堂回家摔断了腿会怎样?
陆锦禹果然断了腿,不过是被马车撞的,他翻上他的院墙嘲笑他,他说:“不如你就改名叫陆断腿吧,哈哈。”
他坐在墙头笑的放肆,满身是刺,他忽然想,如果陆锦禹死了呢?那么阿娘是不是归他一个人的,偏执的占有欲让他卑劣的心无处遁形,他几乎逃窜似的回了他的偏院,他不能压下这个疯狂的想法,所以去找了温七九。
温七九有一个书童,唤吉祥,温七九偷跑出去太多次,温父重重的罚了吉祥,让他好好看管温七九,可是他又跟着阿锦跑了出去,吉祥帮他掩护,可是蒋瑶嘉却来了,吉祥被他拖走,温府的人也没有阻止,一个做事不周全的下人,死了倒省心。
吉祥被蒋瑶嘉绑在马车后面,沿着訇城大街拖拽致死。
阿锦是在乱葬岗找到吉祥的。
没有裹尸布,没有草席,他穿着的衣服残破不堪,露出没了血肉包裹的骨头,温七九蹲在他身边呜咽,他害死了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