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我知道村子里人都看不起我,不过还有你这个好弟弟,我只是怕别人对你说三道四,这才不敢与你说话。这下好了,大小伙子,成了家,变成一家之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卢昇,她个性强,你可得让着点她。”
严松拉着严竹的手,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呜咽,
“姐,我知道的。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说完竟是流下泪来。卢昇握着他双手,倒也不觉他懦弱,只听她笑道,
“以后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疏远了。”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严竹才把二人赶了回去。严松叫嚷着要众人晚间再去家中吃饭,众人点头允诺,他方才拉着卢昇去了。这乡下人实在,要是再扭捏倒显得自己没了气度,小乙几人又能蹭个饭吃,当然欣然答应。
阳光洒落,将这洱海映成蓝白一片。众人坐在岸边晒着太阳,小乙童陆呼呼大睡起来,白青回严竹家中取来毯子盖在二人身上,又把霞儿身上红袄紧了紧,这才坐到小乙身旁痴痴看着洱海。不多时,严竹回去忙活家中琐碎,说话之人就只剩下秦朗和霞儿了。
霞儿注视着远方,眼光流转,
“朗哥哥,新娘子的衣服真是漂亮啊,要是我也能穿上就太好了,可惜,我怕是,我怕是要等不到那天了。”
秦朗知她也就这一两年可活了,可也不忍心说出口,只好道,
“霞儿,你穿上肯定特别好看!一会我就去找卢昇姐姐,把她的衣服借来给你穿上,一定好看得不行。”
霞儿咯咯笑出声来,
“朗哥哥,等我长大了,你会娶我么?”
秦朗毫无迟疑道,
“当然会了,霞儿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我要娶了这天下最大的美人,该有多好!”
霞儿咯咯笑着靠在秦朗身上,她声音清脆,让听者神清气爽,白青在不远处看着二人,泪水慢慢涌出。
“朗哥哥,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在霞儿记忆里,朗哥哥就一直在霞儿身边呢。”
秦朗轻声回道,
“足有五年了,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弄得满身是泥,我还花了好长时间为你清理,对了,你还记得么,帮你偷了好些野鸭蛋,那群野鸭子还拼命追打我呢!”
霞儿捂嘴偷笑,
“那野鸭子好生厉害,不过朗哥哥更是厉害,一下子就把它们都赶跑了!后来娘看到我,对我又是一阵数落,朗哥哥还挡在霞儿身前。嗯,霞儿从那时起就喜欢朗哥哥了。”
秦朗微微笑道,
“霞儿才六岁就想着要哄娘亲开心,那年严姨生辰笑得那么开心,我都看在眼里呢!”
霞儿轻轻一笑,靠得更紧了些,
“朗哥哥每隔几天就会来看霞儿,还给霞儿带吃的玩的,霞儿真的好开心。”
秦朗有些沮丧,
“村子里的小孩子都不跟霞儿玩耍,霞儿心里肯定委屈吧。”
霞儿笑笑,
“有朗哥哥陪着我,我开心得很呢!”
秦朗看着她,满是宠溺,
“那我就一直陪着霞儿,保护霞儿。”
霞儿眼神有些涣散,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朗哥哥,有时候好怕,好怕我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我好怕不能长大,好怕还没当上新娘就……”
霞儿自小坚强,眼泪流下,却未哭出声响。秦朗眼神湿润,环抱着霞儿肩膀,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在岸边拉得老长。小乙童陆不知何时醒来,呆呆望着对面两个小鬼。白青不住抹泪,小乙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这两个孩子,一个不到十五,一个刚满十一,却早早的许下誓言,他们可能还不懂情爱,却把对方看作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童陆在脸上抹了一把,长舒一口气,走上前来,笑嘻嘻道,
“霞儿愿意嫁给你朗哥哥么?”
霞儿转过头看看他,不住点头眨眼。
“那小朗你呢,愿意娶我们霞儿么?”
“这是当然了。”秦朗毫无停滞回道。
童陆小手一拍,笑道,
“那不就成了,咱们今晚好生张罗一番,明日便给你二人办个喜宴!”
除了童陆,几人脸上都是狐疑之色。小乙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哎呀,对了,村长家什么都是现成,找几个手艺好的婆子,把新娘衣服连夜修改一番,霞儿明日便能风风光光嫁给你朗哥哥了!”
霞儿很是兴奋,不住点头眨眼,她眼睛弯得像那月牙儿一样,可爱极了。秦朗脸上有些发紫,傻傻的,笑得合不拢嘴。严竹一听,也不知如何是好,可见到女儿如此欢乐,再看看秦朗也没有反对,想着在她还活着时能够实现这最后一个愿望,至于是否只当个小孩子过家家,也已不太重要了,于是她也就随小乙等人摆弄去了。霞儿见母亲同意了,钻进她怀里撒起娇来。
小乙三人先行来到村长家中,村长热情招待,把家中压箱的好酒都拿了出来。一听小乙要办婚礼,赶忙拍拍胸脯答应下来,可仔细一听竟是要为霞儿操办,顿时犹豫起来,
“小乙兄弟啊,我以为你自己要办呢,可这霞儿,哎,怎么说,村里人长时间不与她们母女来往,只怕不太好弄啊。”
童陆笑道,
“那就要劳烦村长将村里能说上话的人请到家中,我跟大家说道说道。”
村长知他口才了得,今日大婚几人又帮了大忙,再加上严竹也算是自己半个孩子,只好拉下脸面请人去了。两位新人一听要为那两个小家伙举办婚礼,也是加入了讨论,屋里顿时吵翻了天。之后,只见卢昇取出嫁衣,拉着严松跑出了门外,说是要为霞儿量身子,顺便找上几个好手艺的大嫂,再从小媳妇那里借上些胭脂水粉。
村子里半大小子大都还在这村长家中,不一会儿,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琅环。年纪稍长的大都熟悉严竹,虽说对她所做之事有些异议,但这孩子也是苦命之人,也想听听他们有甚说法。村长回来一看,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他有些忐忑,让小子们搬来凳子给老人们坐下。
童陆自己搬了张桌子放到中间,站了上去。这村里多数人都知道他会讲故事,大都期盼的着看他。童陆双手下压,院里院外瞬间安静下来,只听他大声问道,
“乡亲们,你们认识严竹么?”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些满脸不屑,有些咬牙切齿,有些还把那竹杖砸得砰砰直响。童陆一字一字说来,
“严姐姐被人欺负了,你们为何还要记恨于她!难道说,她不是你们大家的孩子、姊妹、姑姑么!你们对陌生人尚且能有善意,为何对这至亲之人却如此无情呢?!”
人群中有些骚动,也有反对之声响起,不过也并未对众人产生更大影响,童陆直起身来,
“已经十二年了,她并没做错什么,却已经承受了这十二年的艰辛。你们如此对她,可她却始终如一,没有任何抱怨,仍然深深爱着这里和这里所有的人!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年幼之时在你们家中留下的诸多欢乐,有没有想过她拉着弟弟妹妹的手在洱海中戏水,有没有想过她趁着月光为大家缝补渔网,有没有想过你们出海归来之时,她站在岸边不停的招手,甜甜的喊上的那一声‘阿叔’、‘阿伯’!乡亲们,她一人带着多病的孩子苦撑到现在,却仍然对生活充满希望,这样的女人,难道还不值得敬佩么!她没错,错的是命运!”
不少人流下泪来,呜咽之声不时响起,童陆继续道来,
“霞儿从小没有爹,可她本应有疼爱她的叔叔伯伯,阿公阿婆,还有陪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可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能不能活到明年今日都是个问题,可她每日都会笑着面对眼前的洱海,孤独的向它讲述着自己内心的故事。你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么个十一岁女孩竟能如此坚强!你们听过她的声音么,和她娘一样,动听极了!”
童陆大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乡亲们,这个小姑娘,她活不了多久了,能在有生之年穿上嫁衣是她最后的愿望,难道我们不能帮帮她么?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若是能有这许多亲人守在身旁,在她离开之时,也会带上笑的。”
童陆跪在桌上,泪如雨下,大喊道,
“乡亲们,她们是你们的女儿和外孙女儿,她们一直都在这里,让她们一起回家吧!”
几位老人哭作一团,人群之中不知是何人呜咽了一句,
“姐姐,咱们回家!”
众人一齐回头,见到那早已泣不成声的严竹,
“闺女,回家吧!”
“妹子,嗯,咱们回家!”
“姑姑,姑姑,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