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有树枝阻挡他的视野。在这个高度俯视甲板上的所有东西:正在划船的船伙儿,四脚四手地爬着正在用磨石打磨甲板的人,正在整理缆绳和舱盖的人。他们全部都缩成了一点,感觉很奇怪。他坐在上面,花了半个时辰看着他们发笑。
然后,虽然每次他低头看时,还是忍不住笑,但是他开始张望经过的河岸。他觉得自己静止了当然,来回的摇晃除外河岸、树、山在他身边缓缓滑过。他是静止的,天下在他的身边运转。
一次突然的冲击下,令公鬼松开了缠着支柱的双脚,一跃翻上了桅杆,双手双脚伸展开在摇晃中保持平衡。就这样,坚持了三次来回的摇摆后,他突然失去平衡,手脚像风车一般打着转向前倒下,幸而抓住了前桅支索。他两脚踩在桅杆上,只靠双手抓着前桅支索,大口呼吸着清新的冷风,开怀大笑。
“喂,小子,”谢铁嘴嘶哑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徒弟娃儿,你要是打算从那里掉下来折断脖子,可千万别砸在我身上啊。”令公鬼低头看去。谢铁嘴爬在他下面的梯绳上,离他几尺远,冷眼看着他。跟令公鬼一样,他把自己的披风留在甲板上了。
“谢铁嘴,”令公鬼高兴地打招呼,“哦,不对,谢师傅,你几时上来的?”
“下面的人朝你大声嘶喊,你却不理不睬,所以我就上来了。姥姥的啊,小子,人人都以为你发疯了。”
令公鬼闻言低头看,吃惊地发现下面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只有马鸣例外,他正翘着脚坐在船首,背对着桅杆。就连正在划船的人也在看他,心不在焉地划着桨,也没人有空责备他们。令公鬼扭过头穿过自己的手臂看看船尾。船老大董四哥站在方向舵旁,大拳头支着腰,瞪着他。
看了一回,令公鬼回过头来朝谢铁嘴咧嘴笑道:“你想让我下去,是吗?”
谢铁嘴用力点头:“你能下来就最好了。好吧,下来吧。”
令公鬼于是调整好抓着前桅支索的手,向前一跳离开了桅杆顶部,伴随着耳边谢铁嘴的咒骂他向下坠落,很快被前桅支索拉住,掉在半空晃来晃去。谢铁嘴对令公鬼怒目而视,半伸出一只手想抓住他。
令公鬼又对谢铁嘴咧嘴笑道:“我现在下去了。”他摆起双脚,用膝盖钩住连结桅杆和船首的粗缆,然后用再手肘钩住,放开前桅支索。慢慢地,他向下滑去,越滑越快,快要到达船首时,他放下双脚踩在甲板上,正好落在马鸣前面,向前跨了一步稳住身体后,转身张开双臂面向甲板,就像谢铁嘴表演完翻跟斗时那样施了一礼。
船伙儿纷纷鼓掌,他却惊讶地看着马鸣,看着他用身体阻挡所有人的视线拿在手里的东西。一把弯曲的匕首,配以装饰着奇怪符号的金色匕首鞘,柄上缠着精细的金线,顶上嵌着一个跟令公鬼的拇指一般大的红宝石,还有一条金鳞蟒蛇露出尖利毒牙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