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而已。”姬宫湦拽过一把枯枝折为两段,丢进火中,脸上有丝落寞。“如果大周命脉在我手中断掉,后来的人也不知会给我安上什么样的罪过……”
姒欢抱着肩膀,暗暗观察着姬宫湦。“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个万民颂戴的天子?现在都传你不理朝政,昏庸无道,重用佞臣……”
“你见过哪个佞臣手持国令可随意调动三军的?你觉得现在我这个天子,一句话能领得动多少人马?”
“那虢……”
“休得提这名字,你我心知肚明所说之人……”姬宫湦伸出食指按住了姒欢的嘴唇,温温的,软软的。
“我父宣王时期已经提拔为上卿之位,三代持言,在朝中根深蒂固,关系网盘根错节,我一个刚刚即位的‘小殿下’……”说到这里,看着姒欢微微一笑,姒欢想起自己骂人的词儿,有些羞愧。“刚刚即位的天子,怎么跟他斗?连党羽我都拔不出,飞虎节令都在人家手中握着,我拿命跟满朝文武玩?”
姒欢拿开他的手指,天真的杏眼中止不住的好奇:“我不信天地春秋百官全是他的党羽。”
“是啊,肯定有敢直言进谏的良臣。比如你舅舅……”
“那你还抓他,囚他二年有余!!”姒欢差点跳起来。
“那我有什么办法?”姬宫湦摊了摊手。“其一,褒珦那话是在朝中当着百官的面大声说出来的,本来他嗓门就大,这一下子满朝全都盯着他看,像是要死谏一般耿直,几句话全在针对那个人,我又不傻,圆又圆不住,当然不可能当场按他说的办。其二……他说得有些过分了,连我一起点脑门儿,句句话都像刀子似的,我能保住他不被当场除掉算是万幸了,只能摆出不理国事铁石心肠的那副样子关他一遭。”
“那你……现在算是个被架空的天子咯??”姒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姬宫湦摆了摆手:“不算架空吧,毕竟三公六卿中有两人还是我的心腹,再怎么说我也是王上。但是现在别看人家只是六卿首,朝中地位却比俞由瑾还高,他一句话,其他人不敢接茬,手里有兵权就是硬气呀,所以其它高位少有向我站队的,更多的是同流之辈。”
“所以说这次来犯褒城……是他的主意喽?”
“是我的意思。”
“你……”姒欢本来下意识往好的方向想,不想又平添一股怒气,心口隐隐作痛。“你有病?!”
“本来是想做个人情顺水推舟把珦叔放了的,还特地使人去跟你表兄说了好几次,可是这个人死心眼,死活不同意。那个人得知消息还想要讨好我,做出副样子,所以就……”
说罢,姬宫湦又递出酒壶,“喝吧,没有毒。”
姒欢接过酒壶,拔出塞子也没闻,咕嘟就喝了一口。
“哪怕没有这个事情,我也会来娶你的。”
姒欢捏着酒壶愣住了。
“人家嫁娶,红缎铺路,千里迎亲,我这里呢?三万兵马,连战三日五地……你这是……”
“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要把你关起来变成我属于我的东西。”
“素味平生,那我又凭什么喜欢你?”姒欢皱了皱眉,这种表白方式不太合她的胃口,有些怪怪的。“就凭你这些天干的好事??”
“呵,还挺难满足的,小丫头,我是王,大周的王。想要纳谁进宫就纳谁,想让谁笑谁就得笑,这点权力还是有的。”手指微屈,轻轻刮了一下姒欢的小鼻子。“名字听着很轻薄,但是人怎么就这么薄情……”
姒欢一巴掌拍掉了大手,“别以为说些可怜兮兮的话我就会同情你,我差点被你害得城破家亡。怎么?你想说‘区区战伐之仇而已’?”
姬宫湦玩味地看着姒欢,“区区战伐之仇而已,何足挂齿呢?”
“真真太不要脸了!!”
“笑一个,我想看看。”
“不!”
“就一下,都是我的人了。”
“滚!!!”
“哟,还是个小暴脾气。”
咕叽咕噜,姒欢的肚子非常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本想做个正气一身宁死不屈的战士,却被饥寒阻断了一切。
姒欢臊得红了脸,垂下了头。
“饿了?”姬宫湦慵懒地问道。“想不想尝尝野味?”
“你……你还能回去带你的膳夫来此猎个什么物事?”
“那倒是不能,但是有现成的,你看。”姬宫湦右手剑指,向上一探,一只野鸡从天而降。
“呼。”吹了吹手。“能死在我的破军指下,也是你的造化了。”
“嗯?!!!!”姒欢惊奇地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功夫?!”
“这是我姬家代代相传的神技,破军指,百尺之外便可杀人于无形。”姬宫湦得意地看着姒欢这副表情,很是满足。“当然,打个鸡儿也没问题。”
“你……莫不是在诓我……”姒欢小心地用木棍戳了戳这只从天而降的野鸡。“世上哪有这样邪门的功夫……”
“那看你信不信咯。”
姬宫湦抬头看了看树梢,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苍极,好小子,真有默契,不愧是我的亲卫。
“可是……这……你这破军指还能给野鸡去毛的?”姒欢抬头漠然看着姬宫湦的眼睛。
“呃……这……对!!这就是独门绝技,破军指,中了这招不止当场毙命……呃……还会会……会脱发……掉毛!!”姬宫湦暗道不对,这如何圆过去……又抬头望树梢,这回咬牙切齿的。
苍极你真当我是白痴?!打猎出游这么多年不会给野鸡拔毛?!
树上的苍极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谁想到你会来这一手的,还不是我准备充足反应快?
“真是门可怕的功夫呢……”姒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后怕,当时大帐中要是他使出了这招……岂不是死了还要当个光头妹嘛?死相太难看了……
姬宫湦吁了口气,吓死人了,这小妮子倒是真好糊弄。
“那……你打算怎么料理它呢……”姒欢怯怯地问。
“你一女子家家的,没人教过你厨艺什么的吗??”
“没有……只学过糕点……”
大户人家的小姐当然不用这么早去钻研厨灶之艺,姬宫湦故意这样问,就是为了显摆一下自己。
“哼,瞧好了。”说罢捡来几枝结实的树枝掰了掰做了两个支架,又利落地串上了鸡,架在了火堆上。
“正常是要刷一些油的,但是手头没有,就得不停地旋转炙烤之物,防止被烤焦。”
“哦哦……”姒欢似懂非懂地看着。
“别看用的是这种原始的烹饪方法。”姬宫湦得意地眯着眼。“烤鸡可是被分为上中下三等。”
“……”
“下等呢,烤完之后,皮焦肉硬,里面的肉质发柴,难吃得很。”
“中等,皮不焦,但是肉却没什么口感,味道尚可却欠缺了火候。”
“要说这上等嘛。”
“咕嘟”,姒欢不争气地吞了一大口口水。
“这上等,外酥里嫩,皮虽脆,但香而不腻,厚厚的鸡皮烤成薄薄的一层。里面的肉呢,汁水未被烤干,香气扑鼻,吃上一口脆皮,遍体生香。咬上一口肉,回味无穷。”
姬宫湦摇头晃脑地边转烤架边给姒欢讲解。
“怎样?我还有病么?还是那个只知道杀伐征战的暴君吗?”
“不是不是不是。”
连着三声“不是”脱口而出,速度之快,令姬宫湦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那双被火焰映照着、直勾勾盯着食物的呆滞大眼,暗自窃喜。
这回,可终于抓到你真正的软肋了……
风停了,只能听见柴火的噼啪声和小小的、吃东西的咀嚼声,仿佛整个外界都停顿了下来。
“说真的……你不去膳房传授下技艺,真是可惜了……”
“我堂堂天子……算了,别说话,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