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第二位病人,很快第三位病人又来了。
这是城西一富户家的老太爷,被家中仆从用竹椅滑竿抬进来的。
那竹椅滑竿以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的模样,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前垂一脚踏板,老太爷身穿靛蓝锦衣,衣着华美,只是斜躺于竹椅之上,似身染重疾,身下还垫着一些床褥。
陪同的还有他的儿子,现任魏家家主魏嘉陵。
魏嘉陵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着一袭灰褐色圆领大袖襕衫,美须髯,头戴东坡巾。
一见到忠尧,魏嘉陵连忙上前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神医,吾乃城西魏嘉陵,三月前家父不幸身染重病,卧床不起,我不惜重金多方求医,服药无数,无奈病情仍无起色。故此,听闻先生在此坐堂行诊,特来求治!
哦,若需使用任何名贵药材,先生只管开方便是。如若此间没有,我即刻差人去那惠民局寻那属吏要来。只要能救家父,必有重金酬谢!”
说罢,他后退一步,神色肃穆,拱手,恭恭敬敬地深深鞠了一躬。
“魏公言重了,”忠尧连忙拱手还礼道,“且容我先为令尊大人诊断一二。”
接着,忠尧俯身为魏家老太爷把了把脉,经“望闻问切”四参合诊之后,他缓缓说道:“令尊上焦阻塞,金不鸣而肺不爽;中焦不通,脾土虚而食不化;下焦无力,二便不能自如,确实病得不轻。”
魏嘉陵一听,急忙说道:“万望先生全力施救!”
忠尧对魏嘉陵正色道:“令尊大人病驻三焦,须以艾灸肺俞(shù)、脾俞(shù)、膀胱诸俞(shù),使其三焦贯通,还请帮忙除去令尊背部之衣物。”
“好、好!”魏嘉陵连忙点头答应,又令左右仆从上前除衣:“还愣着干嘛,没听见先生方才所言吗?赶紧帮老太爷除去上衣!”
左右仆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三下五除二帮魏老太爷脱去了上衣。
这魏老太爷也真有意思,都病成这样了,一见上衣被脱了个精光,还强打起精神双手抱胸,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羞。
忠尧见状,会意地笑了笑,说道:“索性将衣服给老太爷反穿吧,可别着了凉。”
两名仆从听罢,又上前将衣服给魏老太爷反穿了起来。直至反穿完毕,魏老太爷的神情这才舒缓了许多,没有了先前那般局促紧张的模样。
“将床褥铺在那边榻上,把老太爷扶过去趴下。”忠尧侧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处床榻,吩咐道。
那两名仆从会意,即刻将竹椅滑竿上的床褥取下,快步走到床榻前铺就完毕,又退了回来,一左一右扶起魏老太爷走了过去,趴下,顺手取了一个方形长枕递与老太爷。
这时,忠尧问药童要了一支艾柱,点燃一端,选好肺俞(shù)、脾俞(shù)、膀胱诸俞(shù)穴位,在离魏老太爷皮肤一寸左右的高度,慢慢地游动。
每个穴位艾灸一壮后,忠尧又命人分别撩起魏老太爷满裆的右侧开片裤,露出左右脚的足三里穴,各以一壮艾柱灸之。
他边灸边说道:“此足三里穴,患者灸之病愈,健者灸之强身,是延年益寿的良穴。太医令窦材著艾灸专著《扁鹊心书》曾言,保命之法,灼艾第一,丹药第二,附子第三。脾肾为人一身之根蒂,不可不早图也。脾肾穴位艾灸治病养生,关元穴可强肾,涌泉穴为肾经起始穴位,命关穴则攸关脾经,此类强壮要穴大量施灸,可自我强身兼救人治病,渐至身轻体健。”
话音刚落,突然,魏老太爷发出“哎哟”一声惨叫,众人皆惊。
魏嘉陵急忙上前一看,但见魏老太爷足三里皮肤以灼破一处,面色大变,似有愠色,转过身去注视着忠尧:“这……”
左右两名仆从见状,纷纷怒斥忠尧,向他发难。
“你怎么把我家老太爷给烫伤了!”
“你这个什么神医啊,究竟行不行啊!”
“烫伤了我家老太爷,你必须赔罪!”
“对啊,我家老太爷可精贵着呢,怎么能那么不小心把人烫伤了呢!都怪你!艾灸就艾灸,还那么多废话!你看,这下走神了不是?”
“说吧,烫伤了我家老太爷,这下可怎么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你们……”一旁的黎诗气得花枝乱颤。
忠尧却只是淡然一笑,抬手示意黎诗勿要与其争论,接着缓缓言道:“诸位不必惊慌,此为烧灼法,系有意为之,待其结疤之时,所患之疾自会痊愈。”
“啊?烧、烧灼之法?”魏嘉陵微微一愣。左右两名仆从闻罢也面面相觑,赶紧低下头去。
忠尧面带微笑,点了点头,道:“各位勿要心急,且稍待片刻。”
众人于是怀着一颗好奇的心静静等待。
说来也很奇怪,魏老太爷被艾柱这么一灼,不久便觉得神清气爽,一股暖流贯通全身经脉,不一会儿竟一翻而起,重新穿衣,可以下地自行走路了!
魏嘉陵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心花怒放,激动地无以言表。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忠尧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用火热的眼神凝视着忠尧,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接着,魏嘉陵一边抚摩着忠尧的手背,一边激动地大声赞道:“圣手!好手,妙手,玉手!”
“额?”黎诗不禁一愣。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魏嘉陵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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