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兰嫔还是一阵心神恍惚。
“涟漪你记着,待会跪在螽斯门,如若本宫有任何意外,一定吩咐送回慎刑司,万不能有差错。本宫倒要瞧瞧,本宫顺了敏妃的意,要有个怎么不敬法儿。”
螽斯门是求子多福的一道坎,兰嫔身怀六甲,此次不免伤着胎儿,在所难免即便将计就计,只是多了几分寂凉。
许是早有预料,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兰嫔已是摇晃不停,觉知将倒,又顺势握紧涟漪的手,示意方才的话,便晕了过去。
涟漪赶忙扶人,招小太监传太医,而兰嫔早已不知昏睡世事。
景仁宫里满是暴风雨过后的宁静,早在兰嫔离开之时,青霭便退了出去,想给敏妃留出空隙缓和心绪。
片刻,青文端了杯新茶进来。
敏妃抬头瞧那面孔,已是洗净脂粉,还透出几分柔弱,不由得生出心疼。
她道:“你和青霭扶持我走倒今日,我早已把你们当作自个妹妹,皇上是个圣明的君主,却绝不是个专情的夫君。”
敏妃向来将这深宫阆苑看的透彻,却难明她枕边人。
唯一知晓的......若她非薛氏出身,他便不会纳自己入府;若她非薛氏出身,她便得不到妃位;若她非薛氏出身,她便不止徽嘉一女。而又因为她是薛氏,他便不会给她过度关切,同样,因为她姓薛,今日她才拥有足够的底气,敢跟帝王的宠妾较量,更甚的是,那位宠妾还怀着他夫君的孩子。
可笑,位高权重换来的不过是心上人的相敬如宾。
殿内的帘子被人从外间撩开,珠翠碰撞出泠声。
进来的是青霭,向来不露声色的她,面色竟有些焦急,附身见礼后,三人对视一番,青霭又把视线移到了敏妃身上,只道:“兰嫔晕倒了......”
敏妃闻之却不作打算,还不紧不慢的开口,“那便让她在慎刑司养着吧,也还后宫几日清净。”
又侧了下身子,将坐姿调整到令自己舒服的状态,嘴角不自觉绽出笑意,只是参杂着几不可见的嘲讽,“等着吧,这两日皇上便会来本宫这里,好话用尽只是为了放他宠妃踏出囹圄。”
“与其说是囹圄,倒不如说成是她兰嫔另一处横行霸道的地儿。兰嫔有多重视自己的身子是六宫有目共睹的,急什么呢,她必然不会让皇嗣出事的。没了那么个保障,得不偿失呢不是?”
敏妃语落,打了个呵欠,撑着扶手缓缓起身。“本宫乏了,想去歇歇。”
青霭赶忙上前搀扶,顺道答是。
敏妃虽未想过舒心,可接下来兰嫔流产的消息倒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让她失掉孩子并不是敏妃本意,敏妃也从未想过要害小孩子。她这辈子已是注定无子,与其谋害皇子,不如坐稳位子。
手中把玩的青玉雕刻貔貅,玉质晶莹通透,似是能映出一夜平静下敏妃的不安,任凭脂粉再厚也掩不住眼下的乌青。
“娘娘,不好了,兰嫔流产了......是个......阿哥”。
敏妃闻询一怔,万般念头奔涌上头,片刻间却抓不住丝毫,使她一个激灵。
“流......流产了?”
随语落地的是再看已粉身碎骨的青玉貔貅,可敏妃已无心理会。
“说是死胎身上满是青色瘢痕......”
这是敏妃抓住的最后一遭翻身的机会了,玉指扣着四方的桌角,另一只手急急指了指殿外的方向。
“快给本宫查!”
“本宫是恶兰嫔那恃宠生娇,枉顾宫规的作态,却从未想过谋害皇嗣,断大周的血脉!”
“本宫也多曾像太医问过兰嫔的胎,说的是素来安稳,怎的......”
尽管憔悴满面,敏妃照样盛气凌人的吩咐:“梳妆!”
兰嫔流产后便被送回了翊坤宫,初始只是听太医说动了胎气,多日修养便无碍,谁曾想......这不过多久,孩子便说没就没了。
慎刑司是自她进去便让出了最好的主殿,虽不比翊坤宫,但也是按她心意重新布置了一番,谁都知道兰嫔这个祖宗根本不是来这受罪的,还不赶紧好吃好喝的贡着。桌上是雕花银制果叉伴着玉碗盛的酸杏果脯。不远处又是特意调制的熏香,浓郁却不使人烦闷。
而兰嫔是在殿外透气的时候见血的,随着钻心的疼痛,霎时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