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中,兰嫔只知小腹的痛意与下坠感,心神不宁,也分不清是梦是醒,待再睁开眼之时,榻下跪了遍地宫人,她便一目了然。
无声的泪水含恨划过眼角,锦衾下的玉指死拽成拳,指甲虽修得足够圆润,却依旧刺的她生疼,仿佛那不是纤纤细手,而是滚滚心脏。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在涟漪从地上起身之前甩手把榻旁的杯盏一挥而下,却又因着脱力就此趴下。
碎月遣退了殿内所有人,只见身着素色寝衣的兰嫔不停抖动,哭声压抑的很低。
涟漪既心疼小皇子又心疼兰嫔,扶起兰嫔后,自己也哽咽了。瞬间三人哭成一团。
“娘娘......您节哀啊......”
“皇子......皇子还会再有的......”
兰嫔禁声摇头,依旧泪流不止,只是哭音渐息。
“不会了......再也不是他了......”
涟漪、碎月二人闻之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只道:“已经去请皇上了,娘娘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
兰嫔稍作发泄,理智还是归了位,静卧之时还能听见外面通传敏妃来了。
倒是碎月低低的又提醒了一声:“娘娘,敏妃来了。”
敏妃入内瞧了一番不复往日的兰嫔,心底也无雀跃之感。苍白无助的面孔,甚至让她悲天悯人的生出不少同情。
“兰嫔......”本该是千言万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下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本宫已经着手去查了。”
“本宫必然会给你个交代。”
兰嫔轻嗯作答,敏妃也不计较,低声自言自语道:“本宫只是小小惩戒,怎会这般严重。”
一口气哽住,“本宫并非有意......”
敏妃脑海猛然浮现出些许念头,绕来绕去,左不过是被人当箭使了一回。
门外传来禀报说皇上到了,等敏妃转身,皇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殿内。忙整理思绪,一边躬身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摆手道:“免了”,脚步未停径直坐到了榻边,温和地看了一眼兰嫔。
“皇上……”兰嫔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皇帝的袖子,眼神嘁嘁注满泪水。
皇帝顺势握住兰嫔,安抚了一下,道:“太医怎么说?”
涟漪瞧了瞧自家主子,再上前回话:“回皇上,太医说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皇子没有保住……”
兰嫔闻之,泫然欲泣,“皇上您瞧过孩子了吗?他是个小皇子啊,再过几个月他便能真正来此了啊……”
皇帝拍了拍兰嫔,“莫急,孩子还会有的。”又示意涟漪继续说下去。
涟漪道:“奴婢见过已去的皇子,浑身青紫,很是怖人,太医说是不太正常。”
青紫,自是够有异了。不过目前总归是算在敏妃的头上,说到底还是跪掉的孩子。
“可查出来了?”
“未曾。”
敏妃入目便是紧扣的手,可理智告诉她需得冷静,她知此番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只好作低了身子请罪,“臣妾无能,不过臣妾一定会尽力去查。”
“是臣妾的错,知道兰嫔有孕还……臣妾只是想小惩大诫,教教婢女规矩,可兰嫔惜奴,愿一同领罚,臣妾……便允诺了……臣妾绝非有心,还望皇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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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里,最是暑气。
余荫遮挡了阳光,偶有微风袭来,却也不是带来一丝清凉。早有蝉儿栖在枝头,发出一声声鸣叫,难免觉着聒噪。于此相反的,是长春宫的一片祥和。
卓氏入宫已有数日的光景,早前封了裕贵人,却仍是一贯的闺房作态,也不愿掺和醋海翻腾,只想偏安一隅。
她是家中爹娘的娇娇女,只性子不爱热闹,亲娘是当家做主的嫡母,他爹又有个不小的官位,若非家里没有适龄姑娘,她断是不会进宫的,想她离家的那日,娘亲哭得肝肠寸断,她愣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说起来还是怪想念的。
景仁与翊坤的争斗,是数日累积之果,亦是不得不绕开的果。她不愿做谁最好的刃,只想着借余荫偷闲。
可是这偌大的后宫,总会有人不甘寂寞,照卓氏的理解,那便叫做无端生事。
她叹了口气,心道没法子,终是让人把外头的元贵人请了进来,她还需得笑脸相迎。
“裕姐姐好生清闲啊,让妹妹真真是羡慕,不像妹妹住在翊坤宫,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元贵人本名元青,家境一般,原是个不受爹宠的庶女,愣是凭着讨好老祖母而成功参加选秀,一路过关斩将,封了常在,侍寝之后又晋的贵人,瞧着娇俏可爱,甚是容易相处。
因着选秀之时二人同住一处,比起其他秀女,算是略熟一些。
“妹妹真是说笑了,住在翊坤宫不是由更多的机会碰到皇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