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干净,很整洁,除了有些地方落了灰。甚至连霉味都没有。
苏哲想这可能跟他妈每个月进来打扫一次有关系。
虽然除了灰,他妈什么也不带出来。
这个房间从拒绝警察再次进入探查之后,一直保持着“原样”。虽然苏哲并不知道它本该有的样子是不是面前的景象。
一个摞满了杂志和笔记本的书桌,一张铺着粉色被子的床,一个双开大衣柜。书桌下面摆着三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箱,床上有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猫玩偶,衣柜里都是一些旧衣服。
他不是第一次进来了,每次看到的东西都一模一样。甚至是事物的位置。
都被固执且诡异地保持着原始的样子。
苏哲想到了冰箱上的冰箱贴。
苏哲自然而然地坐在那张床上,仰头躺在上面,呼吸着空气中他需要的气体。
他在想徐洋说的话,他说他需要进来察看线索。一个警察,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断定这个房间里面会有线索。
可是苏哲也不是没找过。在苏哲之前进来的那些警察们,甚至是他的父母,也不是没找过。
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吗?
徐洋又凭什么觉得他能找到什么东西呢?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勘破十四年都没有头绪的悬案呢?
苏哲随手把小熊猫玩偶抱在怀里,他想把脸埋进那软软的绒毛里。他闻了闻味道,皱起了鼻子。
他说错了,就算他妈再怎么细致,这个房间都已经十四年没住人了。
还是有霉味的。
苏哲把小熊猫放回了原处,闭上了眼睛。
这个案子悬了十四年,听说当年警局破格延长调查时间,都到了两个多月,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仇杀?父母亲戚、甚至是苏萍自己的关系线都被挖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一个可能的人。毕竟他们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没有什么过命之交,也没有什么大恶仇敌。
如果只是一个临时起意的变态杀手,那就更没有头绪了。
这些苏哲不知道,也不清楚。
苏哲毕竟隔了十四年,他不知道当时警方是怎么调查的,又是因为什么说没有头绪,又是因为什么没抓到人。
他凭借着别人的茶余饭后,凭借着报纸里的奇闻轶事,凭借着父母掩盖的三言两语,模糊地认识了一个大概。
苏萍在2006年4月12日下午出了门,然后再也没回来。第二天下午发现了她被切成十五块的尸体。尸块原本是埋在土里的,却因为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把一部分埋得浅尸块冲了出来,才被人发现。
否则会发现的更晚。
可能也是因为这场大雨,把属于凶手的痕迹也冲刷掉了。苏哲猜。
这就是他所知的一切。
他不情愿或是情愿了解到的一切。
单单看这些像是晚间恐怖故事的线索,谁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虽然苏哲自己也不想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又想到徐洋了。
警察……还想进这个房间……
苏哲侧身躺着,目光停留在书桌下面的书箱。如果是有目的地赶过来,应该是有思路了吧。如果让他看到这些自己觉得没用的东西,说不定真的可以……
呵。
苏哲忽然笑了一下。
苏哲坐了起来,不知道对谁说。又或许他知道他在对谁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会回答他。
苏哲忽然生气起来,皱起了眉,带着哄骗自己的口吻:“跟我没有关系。”
他站起来就想走。又想到了什么回头,仔仔细细把自己压出来的被子折痕铺平了。
保持原样,保持原样。
苏哲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关门的动作带起了气流,把那个蓝色的窗帘吹拂了起来。
阳光照了进来。照在书桌上。
苏哲看到有灰尘在流动。
苏哲忽然停下了关门的手。他看着那个书桌前的椅子,还有椅子背后的涂鸦。
是一只燕子不像燕子、蝴蝶不像蝴蝶的生物,拖着红色的尾羽。
没有意义的涂鸦。
下面还有两张龇着牙的笑脸。笑得过分灿烂。
苏哲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把门关上了。
锁上门的时候苏哲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自己压根不想看涂鸦。
只是窗帘飞起来、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窗口一个高大树木有了倒影。让他看错了。
那个时候,椅子上真的仿佛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