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婉莹（一）

    下午的时候，杨婷做完检查回来了。她妈说的让她过来，当然也只是一句客套话。

    苏哲知道，有些时候这些成年人们说的话，半真半假。

    可是自己也快成年了，也快成为半真半假的成年人了。

    杨婷又从窗口伸出了细竹条，这次她没有戳到苏哲的肩膀，苏哲看到那根细竹条敲了敲自己的窗框。

    嗒、嗒。

    苏哲站起来，走了过去。

    苏哲看到杨婷收回去的手背上还有医用胶带。他问：“检查的怎么样？”

    杨婷没直接回答，把竹条收回去之后，说：“我看到夏老师了。”

    苏哲有些不明白，苏哲看着她。杨婷脸色惨白，她也看着苏哲，眼中好像有着苏哲熟悉的怜悯：“她说明天会过来找你。”

    苏哲皱起了眉，很不舒服，他扭头看向了别处：“她又要做什么？”

    杨婷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你上次数学测试交白卷的事。”

    苏哲把眉头皱得几乎扭曲：“可她是语文老师。”

    杨婷回头看他，居然笑了一下，笑容好像在说“这并没有什么道理”。

    苏哲觉得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

    天气有些燥热，就算风把面前的高大的树木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也是闷得可以。

    杨婷站了一会儿就觉得阳光太刺眼了，抬手遮住了眼睛。

    苏哲扭头看到了她额角的汗水，泛着光，他说：“今天那个警察又来找我了。”

    杨婷挡着眼睛看他，苏哲看不清她的眼神。

    苏哲又说：“他让我帮他打开苏萍的房间。”

    杨婷看了他一会儿，把视线移开了：“为什么要告诉我？”

    苏哲感觉心口也被燥热的天气整的有些闷，他随手拍了拍窗框，发出一点不算刺耳的噪声。

    他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说：“你昨天好像挺感兴趣。”

    杨婷沉默了一会儿说：“他长得挺好看。”

    苏哲嗤笑了一声。

    杨婷却没有生气。

    过了一会儿，杨婷又说：“以后早上不用等我了。”

    苏哲的表情凝固了，在温浓浓的阳光里，眯起了眼睛。

    苏哲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杨婷没有回答。

    这时候风大了起来，几片叶子被教唆的像一个叛逆的孩子，就要往他们脸上打。

    但是他们都没有关窗户。

    风停了，开始下雨了。

    苏哲用自己被太阳烤的发烫的脸去接冰凉凉的雨丝。

    他听见杨婷说：“其实你很想知道的，不用骗自己。”

    苏哲没有回答。

    杨婷又说：“这几年已经没有警察来了，可是昨天那个警察，明显就是有把握的。”

    雨声变大了。

    苏哲在“哗哗哗”的声音里回答：“我知道。”

    杨婷扭头看他，发现苏哲的头发都已经湿了，沾在额头前面。苏哲也看到杨婷眼镜上都是水珠，还有的，汇聚成了水流。

    恍然间，苏哲觉得杨婷在哭。

    可是杨婷没有哭。杨婷说：“苏哲，跟着你自己走吧。人一辈子不能活在阴影里。”

    苏哲没说话。

    杨婷关上了窗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苏哲转头看着忽然就变得灰暗的天空，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脸上和窗框上。苏哲看着灰暗天空时不时劈过的闪电，听着紧随其后的雷鸣声。

    雨下的大极了。

    几乎除了“哗哗哗”，苏哲什么都听不见。

    他终于回到了房间，把窗户关上了。

    关上窗户的时候瞥见了楼底下一个蓝色的伞。

    蓝色的，上面缀着白花。被风吹得仿佛要散架。

    伞下面，有一抹黄色的裙摆。

    苏哲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