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又响,是表哥不断丢来各种骇人听闻的新闻链接,顺便表达对她的关切。
——麻醉药物上瘾很可怕的。你看这个小王只是因为牙疼朵吃了几片酸曲马多片,就依赖上了。一天磕六十片都满足不了,磕不够就疯狂自残。
——自残就算了,有些人的攻击性是对外的,还会走上犯罪道路。你看这个,抢劫杀人。再看这个,以贩养吸。
——你问的这人是你寨里的?你的工作对象?
——听说西南那边吸毒贩毒情况挺严重的,穷山恶水容易出刁民,千万小心。你们那个寨挺偏远的,可别全寨都有问题。
——要不干脆别干了。其实当初你就该继续读博士,留在学校安安心心做课题搞研究,多安全。或者留在本市随便找个单位,家里也能把你安排妥当。
——实在想接班,也没必要朝西南山沟里去。人才引进计划又不只黔东南才有。那种地方哪有人才发挥的空间?才去两年就把你下放进深山,明显是不尊重人才。说真的,别干了!
方蔚然不觉苦笑:她这个表哥生长在干部家庭,实则对政治一窍不通,完全不清楚驻村干部的性质和工作时限。对西南大区更是充满了想象力和刻板印象,就像许多年前的她自己。
她正要回复几句,对面又跳出一句话来。
——实在不行,你就跟姑姑服个软。
方蔚然眸光微闪,唇瓣倔强地抿紧。
她当作没看见最后这句,草草安抚了表哥两句,便说还有工作。
表哥大惊失色:“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听说那些少数民族男人都懒,就爱使唤女人,这种陋习你可千万不能屈从!”
又问她吃饭没有,吃的什么,营养是否全面……唠唠叨叨一如对待擅作主张的病号。
方蔚然无奈,从相册里随意挑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平心而论,云头寨在物质上是一点没亏待她。
不少驻村干部到了条件差的山村,只能把办公室凑合当宿舍,上个厕所都要摸黑走半天,吃饭多半也是自己解决。
石大力给她找了座离村委会不远的吊脚楼,是几年前一对老夫妇为儿子结婚翻新的,通了自来水和电,每层楼都修了洗手间,不像传统住家要在底楼解决卫生问题。小两口都在外地打工,老两口自己有房子住,她一个人独占三层小楼好不自在。
又就近安排了人家负责她中午和晚上两餐,早饭顾不上是因为人家一早要上山干活。还特地叮嘱过做菜口味要清淡,少放辣椒,少放酸。
那家的嬢娘是实在人,顿顿都要给她做碗肉。油汪汪的五花肉块,白生生的只放盐炒。自己一家四口就着腌鱼、生酸、糟辣子下饭,见方蔚然动筷子不勤,还劝她别节省,吃饱吃好:“现在脱贫咯,顿顿都吃得起肉!”
方蔚然感念盛情,偶尔也会找个借口躲在自己屋里泡方便面。
表哥看着那一碗碗土豆炒肉、菌子炒肉、青菜炒肉、豆腐炒肉、西红柿炒肉大肆吐槽,又列数她小时候各种挑食祸及兄弟姊妹的事迹,对现在的她深表同情。
——值得吗?
方蔚然没有给出答复。